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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缝中的舆情分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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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记者_李爽 主笔_文涛 北京报道

舆情分析师

为企业、政府或个人提供专业网络舆情分析、预测舆情走势、提供网络舆情处理意见的专业网络舆情管理人员。他们活跃在许多党政机关、企业以及专业学术机构中,每天浏览成百上千个网页,预测舆情走势。

每个工作日的清晨六点,邢岑(化名)就得从床上爬起。从睡梦中到走出家门面对现实世界,他只用了匆匆半个小时。在这个城市的交通还未完全苏醒前,花一个多小时倒两趟公交车,到达他工作的人民日报社大院。

邢岑是在今年下半年才开始这份“朝八晚五”的工作的,他是一名网络舆情分析师。这是随着互联网不断发达涌现出的新职业,却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队伍。

据《新京报》报道,目前中国有大约200万人从事这一职业,这一数字后来也被国内外媒体广泛引用。这个职业从产生起就伴随着无数争议。有人将舆情分析师比作“网络特工”。或许是背负这样的“名声”,从业者们似乎都不愿意主动谈及他们工作的内容和程序。《南都周刊》记者在采访中多次碰到被采访者的婉拒,某大型舆情监测机构的负责人透露,他们不但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其主管部门也打过招呼,让他们保持低调,“不要宣传网络舆情分析师”。

绩效和奖金挂钩

“舆情分析在中国的出现与自媒体的兴起一定是分不开的。”邢岑这样认为。很多国内的舆情公司都是在微博的一片繁荣景象中成立的,他所在的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可以说是行业中发展较为成熟的一支。

人民网舆情频道,每天都会推出舆情解读。负责这个频道的人民网舆情监测室成立于2008年,是国内最早从事互联网舆情监测、研究的专业机构之一。目前有200多名工作人员,大多数从事销售、技术开发、客服这些周边工作,真正的网络舆情分析师只有30多个。这30多人又分为两个组,分别负责政务舆情和企业舆情。

在人民网,舆情分析师分为几个级别:见习分析师上有助理分析师,再往上才是分析师,分析师之上还有主任分析师。

“如果说网络舆论是了解社情民意的重要‘温度计’和‘晴雨表’,那么舆情分析师就是‘气象员’和‘预报员’。”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秘书长祝华新说。

作为舆情分析师,邢岑的工作是撰写舆情分析报告。人民网的舆情报告通常分为两部分,一是数据,二是分析。数据来自舆情监测平台,分析师根据数据做出解读。

业内人士介绍,一般来说,一个事件的舆情过程包括话题设置、发展、平息几个阶段,遇到极值或拐点就得特别注意。但是对一件事的判断不仅靠数据,还要有丰富的感知。

邢岑说,这个行业的工作并不像人们想象的“替领导看网”那样轻松。分析师们半个月一次的报告,通常要涉及几个案例。案例选题自己想,并逐个统计数据、做分析。这就相当于几个专题,再加上综述内容,体量甚至超过几个普通报告。这样的半月报最多可以需要一周。邢岑最忙的时候要两个报告交叉进行,上午处理了一个急着要的小报告,下午继续把半月报收尾。

“我今天中午就没吃饭。”他说。

邢岑一般,有时候还需要晚上或周末加班。现在赶上年末,客户更多了,不光是签约的,还有些试用的。

作为刚来几个月的新人,邢岑的任务还不算多。除了固定负责的半月报,他也会偶尔接手一些专题和周报。他之所以要抓紧时间工作还有一个原因,舆情分析师的每份报告都要根据工作时间换算,每月有绩效考核。绩效考核和工资关系不大,但是和奖金挂钩。

舆情生意经

人民网舆情部门通常会通过竞标的方式揽到生意,中标后,公司一般都是打包签合同,比如一年约定好出多少报告。不同报告的费用也都不一样,通常一年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今年2013年9月5日,人民网与人社部就业培训技术指导中心联合启动网络舆情分析师职业培训计划。而作为获得人社部授权的惟一培训机构,人民网舆情监测室负责在全国开展规范的培训和考试工作。这不仅意味着今后这门新兴职业的从业人员将要持证上岗,还意味着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得到了一个业务大单。

根据人民网舆情频道网站上的培训通知,五天的培训费用总计9800元。《南都周刊》记者以咨询者的身份拨打人民网的报名咨询电话后得知,大多数学员的学费都是由所在单位承担。

国家质检总局信息中心办公室主任周新在11月份参加了培训班第二期,他说自己是单位唯一参加舆情分析师培训的人,“我是自愿报名的。”周新说他的工作属于IT部门,参加培训的目的仅仅是丰富阅历和经历,了解新媒体的相关知识。

目前为止,由人社部就业培训技术指导中心主管、人民网舆情监测室承办的CETTIC网络舆情分析师职业培训目前已举办了两期。10月份的第一期有205人参加,11月份的第二期共有168人。这两期的考试通过率分别为82.5%和80.6%。

与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相比,其他舆情监测机构的规模要小得多,但吸金能力不弱。成立仅有一年多的荆楚网舆情中心目前只有8名员工。它编辑出版湖北省唯一的舆情内参《网络新舆情》。这本周刊定价800元,目前发行近5000份。发行对象以县处级以上党政机构为主,也有少数企事业单位。

荆楚网有专门面向企业的“个性化舆情服务”。它的服务范围更广,包括定点监测、协助舆情处置和危机公关、对职工进行舆情培训等。荆楚网的分析师颜陈估计,这部分业务可以占到盈利总额的四分之一。

此外,国内很多高校也引入了“舆情分析”的项目,比如北京交通大学的网络舆论安全研究中心, 苏州大学有网络舆情分析与研究中心,网络监控科技“重镇”——北京邮电大学则设有高校网络舆情研究中心。

北邮的这个中心的性质更像一个实验室,“人员主要由校内的研究生组成,以兼职的形式存在,‘工资’来源于科研经费。”它的主要业务是分析高校网络日常舆情以及专项舆情(比如四六级舆情等)。一位该中心的工作人员(在读研究生)告诉《南都周刊》,该中心负责对社交网络中的非常规事件进行数据挖掘、分析以及技术开发。

微博与舆情

荆楚网在2013年年初合作研发了专门的微博监测系统,根据监测需要灵活设置关键词,系统自动刷新。这使得分析师们在微博上获取舆情信息变得更加及时、细化。荆楚网的舆情分析师颜陈告诉记者,从微博上获取的信息可以占到该机构业务的三分之一。

人民网的工作人员告诉《南都周刊》,现在规模大一些的舆情分析公司基本都有自己研发的舆情监测系统。这个平台依附于网络,有点类似于搜索引擎。但区别在于它的搜索是被动的,需要自己设置关键词,然后把需要的信息抓到服务器上。

关键词的设置要根据客户的需求而定,邢岑管这叫“定制服务”。通常会有一个几人小组负责某个关键词,在搜索过程中,一旦发现监测遗漏,或者有垃圾信息,就及时调整。

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副秘书长单学刚曾说,舆情分析师是独立的第三方。“就好比你和一个人有什么矛盾,找第三个人评评理,”邢岑这样解释。客户有什么问题,舆论有什么问题,信息来源有什么问题,哪点好,哪点有不足,舆情分析师们都会呈现在报告里。“但我们只做提醒,不管监督。最多是提建议,至于怎么拿主意,看领导的。”

对于负责政务舆情的分析师来说,他们的客户上到国家部委,下到地方政府。如何将网络舆情呈现出来,也蕴含了很多或明确或不能言说的规则。邢岑说,有些重要会议,可能需要信息采集或存档,会明确告知有些报告里不要有负面的内容。但是大多数情况下,网友的批评会在报告中如实呈现。分析师们自己的分析,则会选择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表达,“算是一种默契吧,毕竟是人民网。”

荆楚网的颜陈还提到,除了客户设置的关键词,还有一部分属于固定设置。比如“城管”、“领导”、“医生”这类敏感词,一般在100个左右,有时也会根据业务情况进行调整。这些敏感词还会随着时间段的不同而有所变化,每年春节期间的敏感词多是爆炸、火灾、交通事故、救援等等。

所谓的敏感词未必都带有负面的感情色彩,也有较为中性的。颜陈透露自己最近在做的就是城市建设、食品安全、供水供电、交通安全这些关键词。“嫦娥三号也有舆情嘛,大家对探月的鼓励、期待、憧憬、赞扬、肯定,也是舆情。”

监测还是监控?

人民网舆情监测室主任分析师谷文杰曾撰文称:“发达国家对互联网信息的分析早就已经成熟了,相关职业也是广泛存在,只不过不叫网络舆情分析师,而是其他名称。”

然而,从国外网民在各英文媒体报道下的评论来看,他们对于中国的这一新兴职业似乎并不买账。只不过相对于“五毛”,很多人更倾向于将中国的舆情分析视作一种监控。

对此,邢岑表示:“我们领导强调的是监测,而非监控。”在他看来,舆情分析师的工作都是纯技术,不掺杂任何意识形态。网络上的意见也不去干涉,就是把数据扒下来,做好分析。分析师们监测到的东西,都是新闻媒体公开发布的,并没有什么神秘的监听隐私手段。

荆楚网的颜陈显然有不同的观点。他说自己的微博账号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舆论引导。尔后,他也一直将“引导”这个词挂在嘴边。“舆论引导,本身就是舆情处置的一个环节。”他这样理解。

今年8月,一条“官员公款吃喝称‘你尽管报’”的新闻被多家媒体转发,在网络上引起众多网民关注。邢岑通过搜索了解到,这条新闻最早由一家叫“新湘报”的记者爆出。但是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篇稿件内容极其含糊,发布的时间也不太符合常理。邢岑当即觉得,这个监督行为的动机十分值得怀疑。

经过进一步的核查,新湘报是几个新闻工作者合办的电子报,微博没有蓝V认证,粉丝也只有1000多。

在邢岑看来,因为消息源不可靠,所以没法保证内容真实可信,也就很难保证公众的知情权不受到侵害, “也没有单位为这种行为负责。”

邢岑在当月的舆情报告中分析了这起事件。这样基于经验的分析判断是他认为数据平台无法代替完成的工作内容。

邢岑前两天刚领的工资,只有不到五千块,因为还在试用期。“就没这么惨淡过”,他说即使转正后工资也就六千左右,还没有在原来的单位高。邢岑透露自己最近有点想回原单位。

“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即便工资不尽如人意,似乎仍然有新鲜血液注入到这支队伍中。网络舆情分析的一线工作人员,很多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网络舆情这份工作似乎和人民日报社大院这座“围城”捆绑在一起,入了很多年轻人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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