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应霁,跨界媒体人,香港理工大学设计学士、哲学硕士,活跃于海峡两岸三地文艺圈。
记者_石宴瑜 广州报道 摄影_卢慧明
懒潮人
酒店的旋转楼梯上,对着摄影师的镜头,欧阳应霁露出笑容,有股温暖的阳光味道。漫画工作室的同事说他总是笑的,从没见过他“乞人憎”(惹人讨厌)的样子。
欧阳应霁是一个不容易被标签定位的创作人。他热爱旅行,钟情漫画,关注设计,喜欢写作。他在内地有一批自己的粉丝,豆瓣上的欧阳应霁小组有10800名成员。《回家真好》、《设计私生活》、《两个人住》等多本关于生活方式的书,在内地也颇有市场。
十年前,广州最具文艺气质的杂志《城市画报》,给了欧阳应霁一块专栏位置,那是他影响内地的第一个小窗口。专栏名称为《两个人住》,这个香港人记录他践行的生活方式,赢得了内地年轻读者的注意。
在低碳概念流行之前,欧阳应霁出行就已习惯拎个尼龙兜,装些随身物品也好,去菜市场也好,尽量拒绝塑料袋。能去地面湿湿滑滑的菜市场买的生活用品,他就不去超市。香港中环嘉咸街位于坡道上的小菜市场,是他常带朋友光顾的地方。
早年,欧阳应霁曾经营潮流家居,后来在媒体上也屡屡介绍家居设计,但自己家住了14年,格局却从没大动过,甚至连窗帘也不曾换。最近一次搬家还是在1997年香港回归那天,而且是在同一社区里的迁移。他记得清楚,全部搬妥打开电视后,画面里正好是五星红旗在升起。
有时欧阳应霁也觉得自己“小闷”,迷恋简约到极致,甚至不像个潮流先锋。不过朋友梁文道评价他是个“奇人”:“他先是搞前卫剧场的文艺青年,后来画实验漫画,现在俨然生活品位的潮流教父,家居潮流,室内设计,还大谈美食经。” 他也从欧阳应霁那里学到了减法,知道了生活里什么是不必要的。
舒服,自在,这是欧阳应霁最在意的,现在则变成了他的常态。他的着装风格多年不变, V领白T恤搭配宽松的黑裤子,区别是夏薄冬厚。黑白是永恒的色调,有时加点灰和蓝。
这种风格一直都被视为潮人风范。但欧阳应霁说,其实所谓风格,根源的关键词竟是个懒,不变的原因是那样穿够舒服自在。
20年前,欧阳应霁还在电台时,工作很忙,想省出时间做事。在生活细节上,吃什么一定不能放松,于是就在穿什么上不愿费心。
他找朋友定制了一批白T恤,选了最好的面料。V领的款式,也是精心算计过的,单穿很得体,外头再加件衬衫也不会失礼地露出领边。第一批做了40件,那是十年前,几年后第二批做了100件,现在才穿了一半。一件成本才40元港币。有些沾上了红酒或咖喱汁,就被转做运动衫。他常说带一批出去旅行,穿到哪儿就扔了,可是最后舍不得,又全带回了家。
欧阳应霁创作的“吃到底”系列漫画选作。
半饱饭人
蔡康永曾经用食物形容欧阳应霁的漫画,他在漫画集《我的天》序里这样说:就像面对端上来的甜酒热冰淇淋一样,虽然是我们所熟悉的冰淇淋,但又似乎拥有着不可解的面貌。
没想到十多年后,欧阳应霁人生的方向越来越清晰地和食物连在一起。
2003年,香港SARS爆发,欧阳应霁天天窝在家里做饭,做出了《半饱》那本书。半饱是他的原则态度,只吃半饱,因为不知道生活中还会有什么更好玩的东西在等着,那也是另一种贪心。
因为宅得受不了,欧阳应霁去了常帮衬的一家馄饨面店,他惊讶地发现嘈喧的店突然冷清得只有两三个人,危机感浮上来:如果这家店以后没了怎么办?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做个关于香港食物的整理,走遍街头巷尾、酒楼茶室,搜集整理了144个种类的美食佳肴,完成了系列丛书《香港味道》。
做完这套书,欧阳应霁得到了启发,他发现食物这个主题很不简单,“搞不好往后这一辈子就要跟食物连在一起了。”漫画也好,设计也罢,食物都成了最重要的内容提供商。
欧阳应霁是“贪心贪玩”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创作?因为有趣。什么让你兴高采烈地走下去?因为好玩。从小就要同时做几件事情,只是为了满足天生的好奇心。
但在人生的这个阶段,他只想做跟食物有关的事情,“人都有局限,做不了那么多事情,我也是时候有所选择了。”欧阳应霁突然问起日期,计算两秒后,公布了答案:“再有一个月,我就50岁喽!”
眼前这个神采奕奕、声音清朗的形象,令人无法一下子跟50岁的大叔扯上关联。现在他开始以“贪威识食,练精学懒”为下半生做人宗旨,将“为美食而相识,为美食而相知”的“饭人”乐趣传递下去。
饭人,不是拼比吃遍多少美味的餐馆食肆,讲究的是用新鲜的食材、地道的调味料,挥舞锅铲,魔术般地烹饪出饭人美味。他发现,厨房是个“蛮可以休闲”的地方,于是披挂围裙上阵煮食,在自己家,在工作室,在朋友家,甚至还在推广新书的活动中煮给读者们吃。
南都周刊 专访 欧阳应霁
要做,就做流动餐厅
Q:你觉得怎么吃才是最理想的?
A:我对吃的要求是一致的,就是要在最自在最舒服的状态里吃东西。
Q:香港人在吃什么上是百无禁忌,你也提到过吃禾虫、田鼠,有什么食材是你一定不碰的?
A:鱼翅。还有些法律不允许吃的动物。
Q:看你在书里做的菜,经常切得厚薄不均,现在刀功有进步吗?
A:仍然如此。我也想提高啊,但是实在没办法。我是个笨手笨脚的人,所以你看那些菜谱,我能做的大家都能做,这是肯定的。
Q:你这么鼓励大家回家做饭,现在出现的食物安全事件也困扰到你吗?
A:现在关于食物有很多奇怪的情况出现,但我们还是要往前走,在往前走之前,我们该为食物发生的所有问题,有趣的、没趣的,可笑的、可悲的,都要给一个关注。
Q:你打算开餐厅吗?
A: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像我这样跑来跑去的人,很难开个固定在一个地方的餐厅。如果真要开的话,过去两个月的经验,去每个地方做宣传,到那个城市就去为30位读者朋友做一顿饭,主要是对读者的回馈。不同的地方按不同的主题做不同的菜,这个分享的机会太好了,如果要做,就做这种流动的餐厅。
Q:有人说你是慢生活的倡导者,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个误会?
A:天啊,我是这么快的一个人,这么说是最大的笑话。我理解的慢,是长期对喜欢的东西专注和投入。像我对食物,真的要长期关注,一直累积下去,可能要十年,不是坐下来用五个小时吃饭,躺在沙滩半天,那些只是形式,真正的慢需要时间沉淀。好不好,开心不开心,都要在其中。但这么说起来,会不会感觉我很像老人?但我真是这半年开始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