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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发出占领华尔街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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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

2011年11月17日,美国纽约“占领华尔街”运动的一名抗议者被警察抓获。早些时候,数百名警察对祖科蒂公园进行了彻底清场,使得这场运动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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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发起者、《广告克星》杂志的创立者凯拉·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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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领华尔街”运动早期的海报,极富创意的设计吸引了众多民众加入到这场运动中来。

文_ Mattathias Schwartz   编译_ 凌奥幸

每天晚上,凯拉·拉森(Kalle Lasn)的固定活动是对每一期《广告克星》(Adbusters)杂志进行整理,并将其中的每一页裁剪下来,装进文件夹的活页袋内,有时候他还会将原先的文章草稿一并贴在剪报上。由于每晚忙于整理剪报,拉森根本没有时间关注晚间新闻。所以直到今年11月15日的早间,他才得知当天凌晨1点的时候,数百名警察对“占领华尔街”运动大本营祖科蒂公园进行了彻底清场。

如果说有人要对祖科蒂公园的示威活动负责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拉森。由他创建并领导的《广告克星》杂志,是整起运动的倡议发起人,占领运动的起始时间及名称都是由他制定的。

现年69岁的拉森与妻子住在温哥华郊外的一座农场里。他于22年前创立的《广告克星》是一本著名的反消费主义杂志,它将发达国家的生活现状描述成是自然环境崩溃的元凶,精神空虚的人类在满足永无止境的消费需求时,也在不断地向毁灭之路一步步迈进。

在祖科蒂公园被彻底清场的那个晚上,《广告克星》杂志曾向9万多名网络用户发送了一份最新的占领运动简报,提议全美的占领运动参与者们在12月中旬举行盛大的庆贺活动,并同时撤出露营地。而仅仅数小时之后,纽约警方便开始发布通知,将祖科蒂公园列为危险及脏乱差地区,同时要求示威者离开此地,以方便进行清扫。拒绝离开的示威者遭到了警方的逮捕,而他们留在公园的所有物品都一并被卫生部门收走,放置在西57街的一间仓库里。

警方的清理引发了示威者的抗议游行,在双方整夜的对峙之后,示威者最终得以重新进入祖科蒂,但他们不准带入睡袋、雨布、帐篷等物品,而且进入人员的行动也必须符合公园规定,同时警方还在公园附近设立了严格的媒体警戒线,并封锁了从周边街道进入公园的入口。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长达59天的无政府自由主义运动,已在大清场中宣告结束。

拉森将警方的清场称为“一场军事行动”,并将其与在叙利亚发生的血腥叛乱事件联系在一起,甚至,他还认为,这场清理对整个运动来说并非一件坏事,而是一次变革的契机。“这意味着整个运动的升级和扩大。”拉森说,“离变革又近了一步。”

拉森和自己的搭档、《广告克星》的资深编辑迈卡·怀特(Micah White)很快制定出一项“后祖科蒂时期”的计划,倡议示威者们终止第一阶段主要以露营为主的示威方式,并转向更为激烈的示威形式,针对的目标转向更多的商业机构。

运动开始之前

长期以来,拉森与住在美国伯克利的怀特主要通过邮件交流,两人在来往的邮件中想出了很多好点子,而“占领华尔街”运动就是其中一个。今年6月初,《广告克星》在给用户发送的邮件中写道:“美国需要自己的解放广场(Tahrir Square,即开罗革命的地标)。”第二天,怀特在邮件里回复拉森,称自己“对占领华尔街这个主意感到非常兴奋”,并认为应该将这一想法转化为现实,同时为这一活动建立一个单独的网站。两人经过几番讨论后,最后于6月9日注册了OccupyWallStreet.org网站,这个网站后来成为整个运动的虚拟大本营。

现年29岁的怀特出生在一个双种族家庭,母亲是白人,父亲是黑人,但他从未在任何一方的族群里找到归属感。从学生时代开始,怀特就喜欢以一己之力对抗权威,常常做一些违反学校规定的事情,高中时甚至还不顾校长的反对建立了一个“无神论者俱乐部”。大学毕业后,怀特写信给拉森毛遂自荐,两人的忘年交及事业合作就此开始。

出生于爱沙尼亚的拉森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童年的记忆总是和德国难民营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只要时机适合,一点零星的火花也可以触发世界大战的发生。难民营生活结束后,拉森跟随父母移民到澳大利亚,并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光。大学毕业后,拥有应用数学学位的拉森,起初为澳大利亚军方设计战争电脑游戏,后来在东京开办了一家市场研究公司。

这个工作使拉森意识到,只要有足够的现金、名人效应,以及诱人的理念和宣传口号,就可以很轻松地将自身的想法植入大众脑中。市场研究的工作也给拉森带来了财富,可以让他自由自在地周游全世界,并毫无顾虑地投入到实验性电影制作与环境保护的工作中。1989年,在自己的电视节目遭到加拿大广播公司的拒绝后,拉森意识到自己的政治观点永远无法通过大众媒体进行传播。受此启发,他决定与当时合作的摄影师比尔·施迈茨(Bill Schmalz)创办一份属于自己的杂志,即《广告克星》。

根据拉森的说法,《广告克星》在全球拥有7万份发行量,这本杂志不刊发任何广告,完全依赖报摊售卖以及捐款来维持生存。杂志支持过很多反消费主义的运动,今年春天还推动过对星巴克的抵制活动,称这间连锁咖啡公司对很多本地小型咖啡馆产生了巨大冲击,使它们的生存环境更加困难。

今年7月初,拉森和怀特两人一直在讨论占领运动的起始时间。起初,怀特建议应该选在2012年7月4日,以方便示威者们进行充分准备。但是拉森认为政治坏境会在这一年中发生巨变,所以提议时间应该提前到今年9月末。两人最后决定将日期定在9月17日,这一天同时也是拉森母亲的生日。《广告克星》随即在7月13日向订户们发送了第一封关于这场占领运动的“战略简报”。

这封“战略简报”在网络世界得到了高度关注,占领运动也随着邮件的转发和在Twitter等社交网站上的传播得到越来越多的响应。怀特说:“以往类似的活动在进行宣传时,总是需要大量的苦工和劳作,但回应却往往并不令人满意,就好像从山脚往山上推雪球一样,吃力不讨好。”但是这次的活动因为使用了社交网站等宣传形式,所以与之前往往难以推进的其他活动大不相同。这封邮件为占领运动吸引来了一些早期参与者,住在费城的贾斯汀·塔尼便是其中一位。在拉森发送这封“战略简报”15分钟后,26岁的贾斯汀·塔尼便在自己的网页阅读器上收到了相关消息。第二天,塔尼在OccupyWallSt.org网站上进行了注册,并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帮助运营这一网站。

但是不同的示威者之间存在不同的理念和想法,所以矛盾与争吵也时有发生。而在内部冲突之后,示威者们最后达成一致,同意施行“水平化”组织形式,并举行所谓的“全体大会”来整合不同示威人士之间的分歧。大会遵循透明化原则,任何在场的人都有权参加,都有权发表意见。大会没有领导机构,也没有领导者,只有几个协调者。协调者主要任务是负责召集大会下的几个工作组开会,工作组以功能区分,例如有专门研究经济问题或社会福利问题的工作组。每个工作组都有权力将自己的建议提交给每天晚上的大会。在大会上,任何人发言时,其他人都要表示欢迎;如果自己不赞同其言论,则需表明自己认为对方的意见需要经过进一步讨论后才能执行,不得公开斥责。

在怀特看来,这场运动的目的是“将理念传播出去,使人们走上街头”,但是运动不会“对事态的发展进行控制”。

黑色信使包

9月17日是一个周日,早上11点,化名为P的小学老师(因为担心可能失去自己的工作,所以这位老师要求以其姓名的第一个字母出现在本文中)离开自己位于布鲁克林的公寓,坐上一列开往曼哈顿的地铁。他是隶属“全体大会”下的“战略委员会”的一名成员,这一下属组织主要负责确定占领运动的地点。

P乘坐地铁抵达保龄球草坪,手里拿着一个黑色信使包,脸色淡漠的他从一排身穿制服、牵着狼狗的警察身边走过,向着公园的出口方向走去。在保龄球草坪之外,华尔街著名的公牛雕像已被路障层层围了起来,而一条通向华尔街股票市场的道路也被封锁起来。P老师手中的黑色信使包里装着一个急救箱、一个瓶装的液体抗酸剂、一些用做治疗催泪瓦斯及胡椒喷雾伤害的纯净水,以及上百张复印地图,这些地图主要用来告知示威者可以进行活动的7个潜在地点。

“我们认为传统的通信方式最为有效,”P说,“如果我们使用群发短信或者Twitter等社交网站进行联络,警方就很容易追查到发信的源头。”与大多数参与“占领华尔街”运动的核心人士一样,P也是一名无政府主义者,愿意投身于消灭任何不公正以及不合法的社会系统,或至少根除资本主义这一社会形态。

在保龄球草坪,几百名示威者已经整装待发。“全体大会”早在一个星期之前便开始囤积食物,并制定援救计划以及分发传单。但是其中很多人仍然对占领运动的影响充满怀疑。25岁的电影制作人玛丽莎·霍尔姆斯(Marisa Holmes)是“全体大会”的一名协调人,她说自己当时与很多朋友都认为,这场运动在几天之内便会宣告失败。

负责传递地图的P很快在公园内发现了两位“战略委员会”成员。P回忆说,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三名20多岁白人男子当时都十分紧张。他们经过侦查发现,地图上标注的2号地点即祖科蒂公园,人烟稀少,附近也几乎没有警察进行巡查。这座公园由私人掌管,根据当地法律,当其他公园在夜间或其他宵禁时间内关闭时,祖科蒂这样的私人公园必须24小时开放,以满足市民的娱乐需要。

很快,地图便被分发了出去,示威者们之间也互相通知“在三十分钟以内去2号地点”集合。第一批抵达的示威者集结成不同的小组,吃着花生酱三明治在树下就坐。到了午后,大约有1000多人抵达了该公园,并举行了“全体大会”。当天晚上,当P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有大约300多名示威者成功地在祖科蒂公园“安营扎寨”。

在这之后的几周内,祖科蒂公园的示威者越来越多,除了露营的帐篷以外,示威者们的配备也更加齐全,他们不仅可以使用无线网络,还有厨房可以做饭,以及可供借阅的大量书籍。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每天下午都有数百人集合在祖科蒂公园,每个人目的不一。一些人带着相机试图记录下这一历史事件;一些人把这里当做庇护所,只为了寻找一些免费的食物和医药治疗;而另一些人则对当中进行的政治对话十分感兴趣,而正是这些人才是运动的核心,因为他们相信这场运动可能带来真正的变革。

清场之后

随着活动的深入,占领运动的早期参与者们发现越来越多人士的加入,也带来了更多完全不同的政治诉求。对于这些早期参与者来说,他们所呼应的不过是当年《广告克星》发送的那封“战略简报”;而新加入运动的普通民众们,则代表着从自由主义到暴力无政府主义等不同的政治态度。对于“全体大会”来说,在这些彼此之间甚至互为矛盾的政治诉求中,很难寻找到一个能够得到众人共识的结果。

霍尔姆斯说:“‘全体大会’确实不错,但它在决策方面并非有效。”她期望能够成立一个“发言人委员会”机制,从而在示威者群体的每日活动中起到有限的管理作用。虽然表面上,整个占领运动对于“领导”以及“权威”等词汇有所顾忌。但事实是,一些示威者在活动中已经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些领导力,而霍尔姆斯就是其中一位。

当然,“发言人委员会”的提议在“全体大会”上遭到了一些示威者的激烈反对。一些大会下属的小型组织也担心,委员会的建立会让整个占领运动的发展偏离原来的初衷。但是基于对当时混乱局面的担忧,这一提议最终还是通过了。

不过,整个占领活动所采取的“水平化”组织形式,已经成为其他国家占领运动的样本,类似的“无领导”、“协调人轮换制”以及“无固定示威要求”的形式,也出现在东京、悉尼、马德里以及伦敦的示威游行活动中。这种“水平化”组织形式如同Linux这种开源软件一样,任何人都可以充当占领运动的“工程师”,为整个活动添砖加瓦。

时至今日,占领运动已经得到了各地人士的支持,这场运动的理念和口号既可以在建筑物涂鸦上出现,也可以在阿尔·戈尔这样的政界名流的Twitter页面上发现。不过终究,“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内容意义还是大于形式意义。正如运动口号所说的那样,人们可以通过这种静坐的方式,将自己的诉求大声、直接地表达出来,而不是将对社会的不满通过间接的手段传导给政府。

而对于拉森来说,发生在祖科蒂的清场事件并不意味着整个占领运动的失败,而是给所有示威者带来了一次契机,示威活动的形式和地点也由此可以变得更加多样化。而在11月18日发生的新一轮示威活动也验证了拉森所言非虚,示威者们再也不是安静地坐在公园里露营、讨论,而是试图关闭纽约股票市场,并在布鲁克林大桥上发起静坐抗议,祖科蒂公园内的示威人士还与警方发生了冲突,其中有200多名示威者被逮捕。为了响应当天纽约占领运动,美国其他各地人士也在芝加哥、圣路易斯、底特律、休斯顿、密尔沃基、波特兰以及费城等地的大桥上举行示威活动。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场运动的中心都将从纽约蔓延开来,在其他地方扎根发芽。而对于活动最初的倡议人之一怀特来说,这一切仿若梦境一般,几个月前还只是存留在电子邮件中的对话,现在已经成为实际发生的事实。而这一事实未来走向如何,甚至连倡议人自己也无法确知。正如拉森在祖科蒂公园清场事件之后所说的:“原来的局面已经完全被推翻,现在该轮到新一轮棋局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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