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主角、泛鑫保险前高管陈怡
记者_胡婧薇 实习生_刘娟
事件进展出乎意料地迅速。
8月12日接到泛鑫保险高管陈怡携款外逃的报案后，中国公安部迅速发布了国际刑警红色通报。20日凌晨，距离美女高管卷款外逃仅过去寥寥几天，中国警方已经将陈怡从斐济押解回国。
8月20日，有知情人士称，与陈怡一同被抓的还有一名男子，但身份不明，可能是泛鑫另一名涉事高管，主管财务的江杰。
涉事的泛鑫保险代理公司2007年成立，随后的两三年间，这家公司还默默无名。在全国200多家保险中介公司中，泛鑫只是在上海有业务。它的注册地在上海崇明县，初始时，注册资本仅50万元。不过两位发起人并不在现在的业务主管之列。
从销售精英自建团队，到变身黑马、获褒贬不一的评价，再到调整泛鑫人事、卷款潜逃，陈怡只用了3年多时间。
陈怡流传最广的照片，来自公司官网上的截屏：黑色长直发，圆圆的脸，大眼睛—照片上的气质符合业内接触过的人对她的描述：安静，不多话，在保险代理的圈内，就是大老爷们中间的一个小姑娘。
还有一张可以在微博上搜索到，就是2012年11月，陈怡所在的泛鑫保险代理公司承办的第五届保险保险中介论坛。陈怡正在台上发表讲话。讲话稿十分冗长，大意是保险中介需要走出自己的道路，也就是为保险公司提供有价值的客户。
这两张照片上的陈怡还处在光环之下，事业似乎正处于顶峰：泛鑫的保费规模在上海地区第一。某杂志社长在去年7月微博里评论说：“5周年庆典晚宴，浦东香格里拉宴开50席，真牛。人家上半年收了2个亿，上海第一”。
《保险经理人》杂志也是在陈怡出事之前，唯一有迹可循，采访过她和泛鑫的媒体。这篇详解中高端之路的文章，在很大程度上梳理了泛鑫的成长之路，尽管并不详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陈怡在2010或2011年左右加入泛鑫。此时她是从太平洋安泰跳槽而来的销售精英。陈怡在保险行业的事迹，有迹可循的则是从2004年开始，那年她加入太平洋安泰（现在的建信人寿）。在专访文中，介绍说她在太平洋用独特的销售经验，可以获得千万的意外险大单。
究竟陈怡何方神圣？近日有“热心网友”爆料，指出陈怡是1979年生，2000年毕业于上海沪东职业技术学院的计算机专业，这所大学后被并入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南都周刊》获得的资料显示她是1979年生，籍贯浙江安吉，专科学历，登记的工作单位为中外纺织贸易公司。
上海工商局官网的营业执照显示，陈怡是泛鑫江苏路营业部的总经理，负责财务工作的苏则是法人代表。加入泛鑫之后，泛鑫的行事风格随之改变。首先主营业务转为寿险，公司转走中高端市场。
在保险中介的从业被普遍认为偏低的情况下，陈怡拉高招聘门槛。要求原职业的年收入在5－10万，招聘者需要经历层层面试，关键是提供近200人的准客户名单，以分析人脉资源。
熟悉陈怡的人说，她喜欢用“乖”的人，在走廊见到领导会毕恭毕敬招呼的人。而且公司对着装，座驾都有细致要求。女员工常年一身黑色套裙，黑丝，只有头发有颜色。男员工则要穿系带皮鞋，配领带，穿暖色衬衫，衣服上不能留头屑。
“感觉团队非常专业。”一位去年在泛鑫培训过的员工说。在兆丰伟业办公的其他公司则对这家保险代理的员工颇有微词，说他们常年一身黑，老是在电梯运行高峰期间上上下下。这也难怪，泛鑫扩大之后，将办公室分散在几个不同的楼层。
泛鑫的保费收入在上海地区排名节节攀高，仅两三年时间，就排到了上海地区第一名。惹得保险业内纷纷打探，陈怡究竟什么来历啊？
业内说陈怡低调，是多数人不清楚她的背景，如何迅速崛起。某保险行业人士则说，只知道泛鑫客户所处的圈子挺高端的，大老板不少。
不过在保险中介行业，有个说法叫“吃一头”，也就是必须依靠保险公司，或者保险客户。通过散客能做大规模，跳出行业的非常难。而保险代理公司，就是保险公司委托招揽客户销售保险产品的机构，代理公司收取保费交给保险公司并从保险公司获得手续费。
和泛鑫合作的保险客户，有昆仑人寿、幸福人寿等多家新兴的寿险公司，其中光大永明和泛鑫还合作开发过寿险产品，昆仑则被指约有三分之一的保单来自泛鑫。
发展迅速的泛鑫，其被重视程度在保险中介费用上得到本质体现。一般的保险中介公司，如果获得保单，保险人首期缴费假设是1万元，假设中介费用是50%，保险公司则要交付5000元给代理公司。泛鑫在早期和保险公司签约时，中介费为首期保费的80%-90%。后期加入的保险公司如阳光人寿，传闻中介费已经超过100%，最高可达160%。
游走灰色通道的理财产品
泛鑫的保费和收入排名迅速上升，根本原因在于保单量大，大得令业内人士感到颇为费解。“我们经代部门一直在研究为什么泛鑫的保费这么高，不仅保费高，单笔保单的额度也很高！”合作方之一的一家保险公司员工透露。而从东窗事发后泛鑫拿出的合同来看，大额的原因就是把期缴业务，当做趸交业务来做。
实际上泛鑫并未将自己仅定位在营业执照给他们的活动空间里，而是向客户宣传泛鑫是第三方理财服务公司，客户的资金可以投向多种投资渠道。
8月15日，上海保监局称，泛鑫擅自销售自制固收理财协议，警方已经立案。泛鑫销售的理财产品，也就是监管层称呼的“自制理财产品”10万元起卖，利率随购买额度递增，大体在6%-10%。最大金额的一个合同据称数额在3000万。购买之后，客户得到一份“客户协议书”。协议仅一张合页，里面除身份信息之外，就是购买的额度和利率。客户的本意就是到泛鑫购买一份较高收益的稳赚的理财产品，一年到期就退出。
“一共卖了3000份，大约10亿元。”一名登记好了信息，等待泛鑫把本金转移到她银行卡上的客户对《南都周刊》转述她听到的泛鑫管理层的话。在新闻曝光陈怡卷款外逃后，前后200多名这样的客户带着他们的“客户协议书”到泛鑫来登记，主要诉求就是返回本金，对利息损失则大度表示“算了”。
8月18日，记者在泛鑫办公室见到的客户中，有普通上班的上海女子、有穿着朴实的某公司中层、也有穿着T恤衫的年轻男子。他们均通过朋友介绍来购买“自制理财产品”—朋友则是泛鑫的销售人员，据称他们自己也买过这里的产品，效益很不错。
泛鑫把每位客户购买“自制理财产品”的钱，再以该位客户自身名义，购买保险公司期缴的产品，以购买10万元的自制理财产品为例，这位客户签署的便是首期付款10万元的长期寿险合同。这便是从趸交变为期缴的过程。
尽管有新闻报道，有些客户是在出事后，才看到泛鑫以他们名义填写的保单，实际上客户情况不尽相同。上述朴实的公司某中层就表示，知道自己要签署一份长达20年的保单，他的朋友、前同事—没有仔细解释这份要期缴的保单内容，告诉他“不要去管保单内容”。
这些客户中也有泛鑫的前任员工和现任员工。一位借款250万元后购买了总额300万元自制理财产品的年轻帅哥就曾在泛鑫工作。他表示意料到泛鑫会持续不下去，但没有想到这么快！
故事未完待续
虽然没有弄明白泛鑫理财产品的门道，但一些与泛鑫合作的保险公司管理层却下意识感觉到潜在的风险。大约和泛鑫合作一年之后，该公司暂停了和他们新保单的签约，续保业务则继续进行。“目的也是为了观察续保情况。原本计划今年（也就是第三期）续保情况好，能证明是正常报单，就和他们继续新单的签立。”该公司员工透露。
一家不在泛鑫合作名单之列的保险公司员工对记者表示，他们认识泛鑫员工，但从来不和他们联系，连电话号码也早就删除了。“知道一定会出事。”
有人把泛鑫资金链断裂的原因，归结于今年保险市场不好，难以为续。但是从上述叙述来看，一个原因很可能是保险公司察觉风险而不愿继续合作，泛鑫无法收到高额的中介费用自然无法支付利息。
更严重的信号来自监管层。2013年2月底，上海保监局针对泛鑫公司和泛鑫员工的违规销售行为开出两张行政处罚单，各罚5万和1万。处罚单的内容显示，保监局已经收到泛鑫在销售“自制理财产品”，违规销售保单的爆料。
泛鑫销售的脚步没有因为处罚而停止，只在之后的客户协议书上，不再是以泛鑫公司而是以销售人员的名义签约。
目前还无法知道陈怡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卷款潜逃，也不知道卷款的具体数额是否是传闻最开始的5亿元。据媒体报道，有些陈怡的熟人在7月中旬通过电话，之后一周则无论电话、短信、微博、微信都无法联络上。
因为卷款金额较大，业内纷纷猜测，陈怡并不是一个人行动。“一起涉事的还有另一名男高管江杰。”泛鑫副总经理朱皓向采访的媒体明确指出这个信息，表示陈怡自己招了江杰，负责什么业务不清楚，和陈怡一起管财务，还曾为泛鑫做出战略调整，计划上市。
记者也从业内人士处证实，卷款潜逃的另一关键人物是江杰。“金额即使不是5亿元也是很大的数额，要拿到这么多不容易，要转出这么到国外也很不容易，肯定有一起行动的人。”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江杰大约在2010-2011年间任光大永明的总经理助理，负责经代渠道。此前在生命人寿浙江分公司任总经理。他和陈怡认识很可能就是在2010年上任总助之后。但此前泛鑫的保费规模已经做得很大，有光大永明员工表示，江杰也一直好奇泛鑫的模式到底是什么。
2011年，光大永明业务结构调整，负责经代业务的江杰被撤职。一段时间之后来到泛鑫，泛鑫的博客显示，2013年3月，江杰代表公司向海康人寿的外资高管介绍泛鑫的新模式。
不过截至记者截稿，还没有官方渠道证实江杰在逃或被一起押解回国，他对陈怡卷款潜逃起到什么作用，被卷钱款的构成，还是一个谜。
陈怡的落网可能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