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_秦旺 实习记者_张天赦
背景音乐是《传奇》，李健着蓝色西服，走上舞台，画外音缓缓而来，低沉倾诉：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一间漆黑的房间，范冰冰倒梳短发，黑色男西装，从一栋老旧的上海公寓里走出，穿越道路两旁相互揪扯和厮打的人群，浑厚刚硬的管旋乐旋律夹着冷峻的声音：如果多一次选择，你想变成谁？不，这不是选择，而是对自己的怀疑。
这两个视频，不是李健和范冰冰的个人秀，而是他们为一款产品拍摄的广告。两则广告通篇没有一句讲述产品的优点与功能，只在结尾喊出一句“不跟随”——这是诺基亚N9的口号。
这两段更像内心独白的视频，一周内通过优酷网、人人网以及新浪微博，收获了5000万的播放量。范冰冰的视频，一天内被新浪微博用户转发了30万次。监制这两段视频的诺基亚大中华区市场活动部经理曹杰也没想到它们会这么火，“我觉得是两位明星追问人生的话语，引起了人们的共鸣。”
就在曹杰说这番话时，外界却正在高度质疑诺基亚的“人生”：11月15日，范冰冰视频在网上公开的当天，诺基亚申请从德国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退市；此前他们已连续两个季度亏损，今年三季度甚至亏损达6800万欧元；《华尔街日报》2012年即将消失的品牌名单中，它名列第一。连遥远的中国都流传着诺基亚破产的传言。
百年王朝，风雨飘摇。
“真的需要什么”
曹杰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接到为年底旗舰机制作广告片任务的。
这活，他太熟悉了。2009年他为旗舰机N97策划过《互联网百万富翁》节目，2010年的旗舰机N8，他制作了“创熠传奇”系列网络视频。可惜N97和N8都没能力挽狂澜，将诺基亚带出苹果和安卓的阴影，反而在智能手机市场位次中从第一变成了第三。
但看到N9时，曹杰眼前一亮。弧形玻璃屏幕，一体化机身，没有一个物理按键，所有操控都可以用点击和滑动来完成。一切都与人们印象中的诺基亚手机不同，与市场上其他智能手机也截然不同。
此时的诺基亚中国区，希望给这个独特产品配上独特广告，让曹杰来办。团队与设计公司数次碰头后，有了一个貌似另类的口号，“不跟随”，并决定用明星内心独白的方式表达N9的设计。
他们给李健设计了这么一句：重要的不是能拥有什么，而是我真的需要什么。
“每个人内心都渴望展示自己的个性”，曹杰希望这个广告能激发出购机人的这份渴望，不盲目跟随潮流。
而曹杰并没意识到，这何尝不是日渐没落的诺基亚长期以来的困惑呢！
在iPhone掀起的智能手机触摸屏体验风潮后，诺基亚一直试图超越和证明自己，然而尽管不断更新老化的塞班系统，触摸体验始终都没能与iPhone和高端的安卓机媲美。
2009年，N9的首席设计师 Anton Fahlgren接下了这个探寻公司“真的需要什么”的任务，他要在过去N系列和 E系列的基础上，为下一代的旗舰机做全方位的创新，那就是“用户界面与平台的完美结合”。他认为，这才是公司所需要的改变，而不是以往出色的硬件。
Anton 的想法得到了上司，设计部高级副总裁Marko Ahtisaari的赞同，从前诺基亚是典型的“技术决定设计”，设计力量非常分散， Symbian、MeeGo都有自己的设计团队，他们对自己的用户界面设计拥有决定权，却不能与其他设计部门形成互动。
Marko推动高层实行了一项改革，将 MeeGo 用户界面的所有重大设计，都交由诺基亚设计部门来完成，他还任命来自诺基亚设计部门的设计师 Duncan Lamb指挥MeeGo部门的设计工作。
Duncan与那些常驻伦敦、很少来芬兰的前任不同，他常驻赫尔辛基，每天都和 MeeGo部门的设计师一起工作，终于促成了两个部门之间的紧密合作，促成了Anton设想的“用户界面与平台的完美结合”。
“我选择争取”
业务部门与设计部门联系加强了，但要为采用MeeGo的N9，重新设计一套简单易用的用户界面，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前智能手机主要分两种用户界面模式：iOS，简单、优雅、易懂，但不论在哪儿，都需要按“Home”回到原点，再进入新的应用，有点繁琐；Android，在桌面放置应用和小部件，很多工作在桌面完成，并为系统设置很多按键，是一种历史较长的用户界面模式。
在范冰冰的视频中，曹杰的团队创作了一句台词，“如果妥协算是努力，我选择争取”。事实上，诺基亚的设计部门并没有选择当一个模仿者。Anton团队原本做了很多尝试，包括与和 Android 如出一辙的下滑通知栏，以及和 iOS 如出一辙的分屏应用列表。但这些东拼西凑的界面，全部被Marko 推倒重来，不满意的他亲自将前webOS 设计团队负责人 Peter Skillman 从美国挖来，主导N9用户界面开发。
Peter带来了webOS的手势操控设计——手指左右滑动便能退出程序，在此基础上，诺基亚开发了全新的用户界面Swipe（意为“滑动”），你向上滑动屏幕，就能进入多任务处理界面，向左右滑动进入应用界面或换成其他应用，轻敲屏幕两下，就将屏幕解锁，而整个手机只有三个界面：任务、消息和应用。
从未有过的操作方式换来的代价是，此后9个月MeeGo部门的开发者们，不得不重写整套用户界面和每一个应用。而当用户界面这个核心设计完毕，N9的外形也要求能与用户界面完美配合，以达到简化触控和浏览手机的理念。
他们还采用墨黑、湖蓝和品红作为N9的外壳颜色，Axel的团队把颜色涂到了原材料上，使其成了塑料固有的色彩。如果机身被刮擦，颜色依然不会发生改变。
诺基亚软硬件设计师通力合作，将N9打造成了现在的样子。他的硬件并不算顶级，CPU都不是双核，曹杰的广告中出现手机的片段，也都是两个明星用手指滑动界面。另类体验成为N9的最大卖点，这个卖点即使最挑剔的极客都没有批评声，有人甚至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性感的一部手机。
2011年10月，N9上市一个月后，成为芬兰最好销售的手机。
绝唱的凄美
然而好评和佳绩，并不能为N9带来一帆风顺的命运。
今年 2 月，刚刚上任不及半年的新任CEO埃洛普宣布, Windows Phone 将成为诺基亚智能手机的首选操作系统。而精心打造的N9，发布不到一周，埃洛普就公开表示：尽管N9取得了巨大反响，但诺基亚仍要放弃MeeGo，并把重点完全放在Windows Phone的开发上。
与微软宣布结盟短短8个月后，两款被命名为Lumia 的诺基亚 Windows Phone 正式亮相 ，其中主打高端价位的 Lumia800，更是因为延续了N9的外形设计，成为诺基亚历史上最快推出的旗舰机。
N9和 Lumia800上市时间相差不过两个月，前者推广低调，后者却拥有欧洲的各大网站、报纸 、电视台、购物中心、电影院以及无处不在的户外广告， 并在全欧洲最大的希思罗机场六块巨型的屏幕上，不断循环播放。为了庆祝 Lumia800热销，诺基亚甚至还花钱在伦敦标志性建筑物米尔班克大厦上，制作了一场声势浩大4D灯光秀。
N9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外界猜测为很可能是MeeGo的唯一硕果。很多互联网公司因此放弃了在MeeGo上开发应用，中国用户使用最多的QQ，在N9手机里虽内置了程序，打开界面显示的却是“稍后即将推出”。
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李健视频提出的问题，埃洛普替诺基亚作出了选择，同微软建立除iPhone和安卓以外的第三个阵营。但这个选择对N9却非常不利。曹杰的N9广告创意，没有任何一处表现N9功能，一方面是因为要让广告形式独特，另一方面也有难言之隐，支持N9的应用实在屈指可数，这大大降低了N9的实用性能。
积极开发MeeGo团队部分工程师也不快，诺基亚工程师Felipe Contreras在观看了内部Lumia800诞生的纪录片后，极其不满地在Google+上这样写道：他们不知道 Lumia800在抄袭N9吗？竟好意思整个视频没有一处提到N9，这是诺基亚的耻辱，他们篡改了历史。
在诺基亚的历史上，N是高端机型的象征，也是代表着诺基亚手机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个符号承载着诺基亚过往的辉煌与荣耀，现在却变成全新的Lumia，披着硬件设计的外衣，内在却是微软的魂。
于是，N9尽管很美，却是绝唱的凄美。从来没有一款手机像诺基亚N9这样命途多舛，还在酝酿时，制造者诺基亚和英特尔就已经分手；坚持到市场上，令诺基亚获得近年来少有的赞誉，且市场热销，最终结局却是不得重用，连是否有后续机型，诺基亚高层都没办法确定。N9最终竟要孤独地走完自己的旅程吗？
>>>>更快捷、更完整的南都周刊iPad版(南都周刊HD)每周三提前上线，马上登录Apple App Store下载：http://itunes.apple.com/us/app/id4047064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