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_七猫
42岁的洛里·贝尔一直都想成为天主教徒,不过她对天主教廷却持有非常怀疑的态度:“福音书里的那些核心教义都挺吸引人的,但牧师背德的新闻屡有传出,教廷非但不惩罚,还常常帮着掩盖,这让我又不太乐意与之为伍。”
直到今年三月,新教皇站在了圣彼得大教堂的祝福阳台上,这才让贝尔下定了决心。“他改变了一切,”贝尔说,“他讲话很坦率,没有官样文章,也没有含糊其辞。说真的,以前那些教皇的作风都过时了,让人感觉很有距离感;但弗朗西斯却很真实。他就是那种贴近群众的人,新鲜又亲切。我现在感觉就像蜜月一样好。”
贝尔并不是个例,自从新教皇就任以来,世界各地都迎来了一次天主教徒的普遍激增,有媒体称之为“弗朗西斯效应”。
新教皇是个自由派
贝尔说以前教皇的作风都过时了,这话虽然有点过,但并非全无道理。上一任教皇本笃十六世虽然开设了推特账号,也努力与民众进行沟通,但85岁的老教皇毕竟是个保守主义者。他在当选教皇之前曾执掌教廷信理部(信仰理论部),乃是天主教会意识形态当之无愧的代言人。他反对堕胎,反对同性恋婚姻,拒绝任命女性为神父,甚至还要求天主教神父不准结婚——这在100年前或许行得通,但在21世纪,确实充满了“政治不正确”。
再往前一任,若望·保罗二世。这是位极受尊敬的教皇,但在教义上更加保守。反堕胎、批评解放神学、认为同性婚姻是“一种新的邪恶理念”,他还批评变性者为“精神病态”。更不用说每次若望·保罗二世出行时的盛大阵仗,如同高高在上的天降神圣,他在上个世纪备受欢迎,但很难保证,如果他在今天仍担当教皇职位会如何。
弗朗西斯跟他的前任们都有点不一样,他是个前所未见的自由派。他喜欢跳探戈舞,爱看足球赛,年轻的时候还在酒吧里打过工。他自己拎包推箱子,住便捷酒店,用智能手机跟年轻人交流,给来信的信徒打电话,甚至还在出席新人婚礼的时候戴上小丑式的红鼻子。他公开宣称自己不会戴有色眼镜看待同性恋人士,谴责教廷以前的一些规矩“小肚鸡肠”,他还攻击以前的教皇,说他们都是“自恋狂”。
弗朗西斯还一改前任教皇很少在政务上有大动作的作风。是的,梵蒂冈是政教合一的国家,教皇亦是国家最高元首,弗朗西斯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职权,改革了梵蒂冈的银行和官僚系统,并逐步将改革教廷那权力过度集中的体制。
他甚至还发布了一份调查问卷,来征询普通天主教徒的意见,问他们怎么看待避孕、婚前性行为、离婚和同性伴侣等现象——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创举;以前的天主教廷只会根据经典释义来做出决定,何曾征询过教徒意见?
上一任教皇本笃十六世在辞职信里写道:当今世界瞬息万变,又要领导教廷适应新时代,又要在上帝座前不断直面信仰拷问,必须得要一副健壮的身躯,还要有颗强壮的心脏。耄耋之年的老教皇自认无法胜任,因而选择退位;而弗朗西斯一世尽管只比他小不到10岁,但阿根廷人的热情血液让他展现出与本笃十六世截然不同的现代感,确实是当今梵蒂冈教廷所迫切需要的。
不过,真正让弗朗西斯赢得信徒拥戴的,是他在今年11月做的一件事:在一次布道里,他遇见了一个身患恶疾的信徒。该信徒罹患多发性神经纤维瘤,面上身上都长满了肿瘤,形状颇为骇人。弗朗西斯为他进行了祷告,甚至俯下身来,亲吻了他头上的肿瘤。这个场景被拍了下来,很快就在互联网上疯传开来,人们说他展现了真正无愧于教皇的仁爱。
将年轻人带回教会
11月22日,教皇弗朗西斯在梵蒂冈媒体办公室的一次私人会面中,接受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赠送的印有他名字的球衣
2012年,本笃十六世的贴身管家保罗·加布里埃尔将梵蒂冈诸多机密出卖给意大利作家吉安鲁吉·努兹,而后者则将其整理成册,出版了一本名为《圣座》的图书,书中披露了包括教皇私人信件在内的多项教廷机密,其中许多牵扯到政教合一的梵蒂冈城国任人唯亲和贪污腐败的黑幕。
天主教因此受到重创。在过去几十年里,出席教会活动的人数本来就在逐渐减少,在丑闻暴露之后,数目锐减。1983年,有55%的英国天主教徒会定期参加教会服务,到了2012年,这个数字就跌到了41%;美国和欧洲其他地方也都差不多。
弗朗西斯教皇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在不到一年时间里,他就已经扭转了这个势头。《星期日泰晤士报》调查了英国各地教会的信徒参与情况,结果发现,布里斯托信徒出席率增长了20%,谢菲尔德增长23%,而增幅最大的利兹地区更是达到了35%。
普利茅斯圣玛丽及圣博尼费斯天主教会的菲利普·莫格尔阁下表示,弗朗西斯教皇确实与众不同:“现在我们的信徒集会上,五分钟之内必有人说,‘我真喜欢这个教皇。’连那些不信教的人也说,‘我喜欢现在这个教皇讲话的方式。’毫无疑问,他对大众有着非常正面的影响力。”
24岁的迈克尔·米道斯就是被新教皇迷住的一位。他从小就是个天主教徒,但自从14岁以后,他就不再去教堂做礼拜,也不再参加其他教会活动。“我当时觉得只有老人家才去教堂,”他说,“但弗朗西斯教皇扭转了这种局面,因为他让教会更关注人本身,而不是单纯走个形式。”
今年夏天,米道斯到里约热内卢参加世界青年节的庆典,现场聆听了弗朗西斯的布道,并接受了教皇的祝福。米道斯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奇妙的一次经历——教皇号召年轻人走进教堂并掌控教会,一起创造天主教的未来。“现在有这么多的年轻人都走回了教堂,而这都是他全凭一人之力完成的。”米道斯赞叹道:“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在其他国家也一样。意大利社会学家马西莫·因特罗维根在11月访问发现,有半数以上的牧师都表示,自己的教会迎来了信众的回归热潮。至于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则更是热闹,来接受教皇布道和祝福的人比本笃十六世和若望·保罗二世在他们就任第一年时多了三倍。
教皇的家乡拉丁美洲有着至少4.8亿天主教信徒,占全世界天主教徒的40%。在过去十几年间,这里也像世界其他地方一样出现了天主教衰落的现象,但在出了这样一位新教皇之后,拉美的天主教信徒又找回了热情。“弗朗西斯教皇当选的影响力巨大,”拉丁美洲主教会的菲利佩神父说,“有许多已经很久不参加礼拜的人又重新走进了教会,而我们说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教区的事情,而是拉美大陆上的普遍现象。”
重新反思天主教
并非所有人都满意这种改变。在梵蒂冈,新教皇的反对者们暂时还只能将质疑放在心里,而在罗马教廷之外,传统主义者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传统主义伦理哲学家吉麦恩·戈瑞塞斯就对教皇很不满意,他公开抨击弗朗西斯“思维混乱”,说他“嘴上没有把门的”,“只要喝了几杯小酒,就能对人推心置腹了”。另外一个知名的传统主义着约翰·祖霍多夫也在博客里写道:“我们现在的教皇相信那些摧毁了天主教传统的东西,这太令人伤心了。”
也还有一些国家没有受到弗朗西斯效应的影响。最明显的是爱尔兰,这里曾经是天主教重地,但自从发生了教会虐童丑闻之后,教会也就此一蹶不振。爱尔兰天主教报纸在报道其他国家的弗朗西斯效应时指出,截至今年10月份,爱尔兰教会的参加人数还没有增长的迹象。
德国人也反应冷淡。在德国,政府向纳税人课征教会税,再把税收交予他们所属的教会。这种做法让教会在不愁财源的情况下,变得对信徒不闻不问,还导致部分神职人员挥霍无度。最近,“奢华主教”艾尔斯特更狠狠地伤了德国信徒的心;这位黑森邦林堡教区主教花了5500万欧元建造官邸,光一个浴缸,就价值15000欧元。
弗朗西斯教皇就任还不到一年,任重而道远。在过去18年里,本名豪尔赫·马里奥·贝尔格里奥的弗朗西斯一世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先后担任了主教和枢机主教。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大刀阔斧的改革者,而现在他要把这种变革带到梵蒂冈:整顿教会银行,改革牧师职业结构,重新注释经典,坚持首先给穷人布道解惑。一个红衣主教在接受《星期日泰晤士报》采访时表示:“新教皇的目标与从前的教皇并无不同,却用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而另一个红衣主教则称,只要再给弗朗西斯四年时间,他就能彻底将天主教世界改头换面。
现在人们已经开始讨论,弗朗西斯一世是否是历史上最伟大的教皇。这样的狂热自然也引发了不少担忧,《华盛顿邮报》便刊出一篇评论文章,担心这种对于教皇的崇拜会像2008年的奥巴马热潮一样,是人类的造神天性所致:人们从他身上看到了更理想的自己,从而将期望定得太高,一旦现实有所不符则感觉幻灭,反而会迷失于其中。“偶像崇拜导致愚蠢,”基督教加帕多家教父尼撒的贵格利曾写道,“好奇方可获得真知。”
但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也许又会是好事。如弗朗西斯在最近一次布道上公开批评的一样,在最近40年里,金钱至上主义在全球盛行,天主教信徒也逐渐忘记了信仰的本质。如果弗朗西斯能作为一个偶像教皇,让更多的信徒重新将关注点放在人本身,重新去思考罪恶与救赎、牺牲与磨难,还有仁爱与关怀,那么,弗朗西斯教皇就能最终领导天主教信徒找回真理。
来源:《星期日泰晤士报》、《华盛顿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