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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与人聊起表演中的“火气”。
近些年来常见人提到的是表演是不是“接地气”。“火气”这词儿很少有人提起了。但看一些旧时艺人的回忆录,似乎这词儿当年常有人说,而且有没有“火气”会被视为一个评判演员表演水平的重要标准。
当然,现在这么要求似乎有点过分了。有“地气”已经很难,要有“地气”而无“火气”就更有点吹毛求疵了。
“火气”这词儿该怎么解释,其实也不大说得清。我总想起以前在某电视节目里看到的一段——师胜杰回忆,当年要去美国演出,演出前审节目,侯宝林是艺术指导,看完师胜杰、侯耀文等几对年轻演员的表演之后,都是摇摇头、叹口气,说:不圆润。
我想,这个“不圆润”,就是有“火气”了。
搞收藏的似乎也常用这个词儿,好像是跟那种冒着贼光的瓷器叫有“火气”。
如果拿京剧来讲,春晚上那些扯着脖子唱几句流水的就全是火气,再听听余叔岩,就知道什么叫圆润了。如果拿唱歌来说,似乎可以随便找一首他人翻唱邓丽君歌曲的录音,再找邓丽君自己演唱的版本来对比一下,也就知道不圆润与圆润的区别了。
而谈到如今的相声演员,没有“火气”、堪称“圆润”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而于谦,我觉得,可算其中之一。我觉得,这也是于谦老师最可贵之处。
世上当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就活得圆润的人。我猜,爱玩儿、用心玩儿,在这件事上都有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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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喜欢有所痴迷的人。小时候就读到过张岱那句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深情也”。后来知道袁中郎也说过类似的话:“余观世上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之人,皆无癖之人耳。”
其实,细想想,孔子也提过这事儿:“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也是建议大家,就算下下棋,也是好的。
反正我是比较喜欢有所用心的人,从小到大结交的朋友也大都是能人异士,各种小能手居多——玩具拆卸小能手、红白机小能手、星盘小能手、算命小能手、书法小能手、摄影小能手、电脑硬件小能手、汽车小能手、戏曲小能手、曲艺小能手、音乐小能手、AV鉴别小能手、各界八卦小能手……
前些天我们一群大都已30多岁往40奔的同事们还忽然兴起了从头学音乐的风潮,从吉他到尤克里里乃至口琴买了一大堆。带头儿的是我们组的领导凯哥,不久前的一天,午饭后,他抱着一把尤克里里坐在太阳地儿里慢悠悠地对我们说:“学点音乐很好。学音乐的孩子不会变坏……”
领导的话不能细究,主要是领会精神:学的是不是音乐其实并没关系,“不会变坏”的,是那些有癖、有心、有爱的人——我们领导的水平跟孔圣人简直就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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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霸王别姬》里,吕齐演的戏班班主教训科班里的孩子时曾经说过:“是人,他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呀狗啊,它就不听戏,它是人吗?”
以前看有人解读这句话,说讲的是当时京剧的风行。我觉得不是。京剧的风行是果,这句话说的是因。照我看,这几句说的是:人是要有精神生活的。这是人有别于其他动物的重要标志。或对草木鸟兽生情,或与弦歌声色相亲,心思才有所寄托,才不至于为现实所囿。
不久前在“知乎”见到有人问“青年们为什么要文艺”,我就想起这戏班班主的话来。不过,后来想,回答这么文艺的问题,也还是要文艺一点。所以我最后是用王小波的一句名言作答的。那句话是——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