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Tiffany 图_孙海
“我是不是在情网中？是，即使我已结了婚。跟谁相爱呢？”
1925年，“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当年的清华四大导师之一的赵元任写道。这是花心了吧？可紧接着他写：“自然是我的妻子”。
在那个时代，一心一意的男人不常见，何况身边还有常劝他离婚的徐志摩。但当我发现赵元任的妻子杨步伟是一本畅销美国的食谱书的作者时，忽然觉得一切可以解释了—她抓住了男人的胃。这本书叫《中国食谱》（How to cook and eat in Chinese，1945），作序的是胡适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当年的签售会一下子卖出300本。
杨步伟生于名门，祖父杨仁山是金陵刻经处的创办人。家风开明，自幼不缠足，和哥哥弟弟一起上学，再后来，留学日本，成为中国第一个获医学博士的女性，回国做了医院院长。遇到赵元任时已经30多岁了，但赵被这位新式独立、又保有贤惠的女性迷倒，两人结婚仪式简单，宴请证婚人胡适，一桌菜也是杨做的。杨步伟在书中说，学做菜是因留学期间觉得日本菜难以下咽，只好自己做。父亲过世，她要烧二十多样孝菜上祭，亲戚朋友听说了还笑话她“只得做给死人吃”，结果开口一吃，惊艳到连连称赞。婚后，她还和其他教授夫人在清华附近开过餐厅“小桥食社”，一帮知识分子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1938年，赵元任全家定居美国，在耶鲁、哈佛任教。杨步伟大概觉得美国只是个暂留的地方，懂日文、德文的她硬是不认真学英语，做起了家庭主妇。很快，美日开战，物资紧张，赵元任师母Ernest知道中国人最懂把内脏之类的“边角料”充分利用，建议杨步伟写本书介绍中餐，正巧赛珍珠的丈夫是出版社负责人，听说此事十分愿意出版。
杨步伟英文一般，书得靠丈夫和女儿如兰来翻译，怎么翻译好，常常会争论起来，比如作者前言中提到“虾仁炒蘑菇”到底要用stir（搅拌）还是用fry（炸），一家人就各有各的看法。英文有烤、炸、蒸，就是没有“炒”字。正因这本书，英文世界增添了“炒”字沿用至今的表达“stir-fry”。后来这本书在兰登书屋再版，当时的编辑主任猜，作者前言可能是赵元任以妻子之名写的，因为其中有“短处都归如兰”，“元任把英文又翻得很中文”之类的“粗暴”责怪，看起来比较像打情骂俏，“如果真是杨自己写的，这一家怎么可能还其乐融融呢”。
书里有230多个方子，并系统介绍了中餐使用的厨具，对食材进行了分类，是第一本在西方世界系统介绍中餐的书。她还摒弃了中餐菜谱常见的 “少许”，标注了精确分量。赛珍珠说，这本书的贡献简直可以拿诺贝尔和平奖，其理由用现在的话说大概就是，“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