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晚,广州淘金路,几名90后提着袋子,在白天示威游行队伍行经的路上收拾垃圾。 摄影_ 孙俊彬
实习记者_李欣欣 颜志华
为广州扫垃圾
2012年9月16日,广州群众游行示威,反对日本购买钓鱼岛。
人潮涌向广州街头,国旗飘扬,反日标语的横幅将游行队伍分成一拨拨小团体。他们从烈士陵园而来,高喊着口号一路沸腾到了花园酒店。早上10点左右,人群已层层围住了这个广州地标。
此时,在不远处的亚洲国际大酒店喝早茶的彭仲航正看着这一切。
彭仲航是广东省实验中学高三文科班学生,1995年出生,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正常的爱国游行。“今年8月广州也有示威游行,这次不过就是比上次多点人而已。”
彭仲航起身下楼,走向人群。他在围栏外,跟在警察身后看着人群。“钓鱼岛,中国的!”他们喊着口号,在花园酒店前面徘徊,间或有人焚烧日本国旗。他打开手机录像,准备如果出现“意外”的打砸,他便录下来。但直到上午11点多,人群也无异样,他就离开回家了。
下午2点多天河岗顶也出现了游行人群。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大二学生陈志韬看到打砸的微博,“再也坐不住了,心急如焚”,他决定出去外面看看情况。
赶到岗顶,隔着车来车往的马路,陈志韬远观对面举旗示威的人群,并随着人流走动。直到5点左右,游行现场始终井然有序,他便转身回校。
与此同时,花园酒店的围墙早被突破。彭仲航回到家,打开微博,关于花园酒店现场的照片令他错愕—玻璃杂物砸落满地,酒店内一片狼藉。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彭仲航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觉,前一天他还在微博上说,“广州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决定必须做点什么,去维护这个他幼时学习步行的广场。
“鉴于花园酒店的盛况,我想呼吁有时间的人,不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只要你对这个城市有feel都去出一分力,清理花园酒店现场。”
当天下午2点49分,彭仲航发了这条微博,等不及后面陆续回复的同学,他便与第一个响应的女同学一起出发了。赶到现场,已是下午4点半。
人群已经层层围住花园酒店,都集中在花园广场。彭和他的同学转了几圈,根本无法进入。直到下午5点多,他们借来清洁工阿姨的扫把,开始收拾酒店周边的垃圾。
从环市东路,到花园酒店外面到广场,从满地的烟头到喝一半的水瓶,从直径两三厘米的铁螺母到20厘米左右长的砖头,还有那三四个被警察逮走的小偷……
彭仲航比划描述着他见到的“凶器”,语调时而高扬时而低落。
“当时的心情真的很复杂,真的不明白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彭仲航叹道。
但他们遇见交警好心地提醒安全问题,遇见给他们送水的叔叔,还有其他和他们一样默默收拾现场的同龄人。
幸好还有同龄人。
帮手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当晚11点多,彭仲航结束了6个多小时的清理,收拾工具准备回家时,现场清理队伍已扩充到40几个年轻人,他们从超市那借了个纸箱做成扫把,塑料套做手套,一把把铲起路边倒下的花盆泥土,摘下挂在树上的标语。
回校后一直关注事件动态的陈志韬,留意到人们清理现场的微博,将微博@完几个好友后,再次匆匆出发,赶往花园酒店,加入他们的队伍。
后来他们又转战天河、区庄等地,一路收拾,直到半夜12点。
“不怎么觉得累,觉得总算是为广州做了点事。”土生土长的广州人陈志韬,参加了这次活动后,将自己的微博名“CZTIL”改成了“CZTIL-爱广州要做个好公民”。
90后在行动
这群上街扫垃圾的广州年轻人,这次引起公众高度关注并非偶然。
彭仲航,校服、黑框眼镜,普普通通的学生样,这个17岁的高三文科男生,在交谈中多次提到“公民”、“民主”、“责任”这样的字眼。
彭仲航从小住奶奶家,每天早上都在“香港早晨”的节目播报声中起床,奶奶是广州日报的员工,爷爷也热衷读报看新闻。“我是看香港的电视新闻长大的,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彭仲航说。
而现在,报纸、电视报道、读报软件、微博等成了彭仲航巨大信息量的来源。“彭仲航的微博除了新闻就是地铁。”这是同学对他的评价。
关心时政民生,彭仲航并非只做听闻者,而是亲身实践。这次为广州扫垃圾亦不是他第一次自发公益。
他曾为广州地铁提出过意见—分散各节车厢爱心座、取消阻碍客流的车厢立柱等,也曾积极地参与志愿者活动。
在校内,他还负责经营文学社杂志《后山》,这是“宣扬公民意识”的杂志,上期750本一售而空。谈起学校的公益,彭仲航调侃说,“学校公益活动是要报名抽签的,人非常多,我运气总是不那么好。”
这是彭仲航的“90后”公民生活状态,这次的“爱广州”街头行动只是他参与社会生活的一部分。他说,“这不过很单纯很正常的行为,你们不必这么夸我。”
彭仲航身上体现的这些90后公民意识似乎已经不是个人现象。
据2008年广州市团市委一份“90后成长与责任”调查显示,83.9%的18岁“90后”认为成年意味着他们必须对家庭和社会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92.5%的18岁青年表示愿意成为志愿者。当中,87.9%的人还做过一次以上的志愿服务。
而同样对于“公民”,广东商学院的范有为说,“公民就是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人,就是应享受到既有权利履行既有义务的人。”
“我觉得我作为一个国家的组成部分,我心里是清楚那些是属于我的,”他告诉记者,“想用比较冷静的方式爱国。”那天他身上的一卷垃圾袋用了九个。就在游行队伍中,范有为默默地收拾街上的垃圾,不喊口号也不唱国歌,随着人流往前走,遇上过激的群众,他就适时上前阻止。
9月17日从微博上得知广州有打砸情况,范有为也“有点坐不住”了,决定去广州帮忙。出发前他曾呼吁同学一起走,只是他们很少响应,甚至也有几个同学劝退。但“这是决定了的事”,范有为说。9月18日早上10点左右,范有为结束了早读,从佛山三水出发,只身前往广州花园酒店。
觉醒的公民意识
“这次我同学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但是我愿意。就是因为我想把这精神传播出去,至少这是‘广州精神’。”彭仲航在微博上了解到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保护广州的行动中,对自己这次活动和接受媒体采访有了更深的理解。
“公民起码是一个守法懂法的人,关心社会和国家,对于问题不盲从,有独立的思考、有明确的立场,而且敢于说出来的人。”当记者问及彭仲航眼中的公民时,他毫不迟疑地说。
而后他又顿了一顿说 ,“至于我究竟算不算公民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有时候也会被舆论带着走,独立的观点会受影响。”
而这次活动,则是陈志韬第一次参加的公益事件。“我很感动,因为看到了不仅仅是自己在努力,还有一群人在行动!”他略显激动地说。
陈志韬小时候看着妈妈实行分类回收垃圾,曾经积攒了满满两个水瓶的废旧电池,但最终却无法找到处理厂回收处理,结果只得丢掉。陈志韬因此很受触动,并萌生保护环境的想法。
刚上大学的陈志韬,选择加入了学校的“绿色先锋环保协会”,现在他成为了这个协会的副会长,时常与一些NGO接触,并在校园内开展环保行动。
他曾参加中山图书馆举行的一个有关公民社会与发展的论坛,“公民首先应该要理性,有意识为这个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
“90后中可能也有娇气的富二代,但是也有很多关心社会民生的人,不能一概而论”,彭仲航抬头看着远处,“90后敢说,不避忌什么,社会有什么不好的都会直接指出来。每一代人都有好坏,我们也有积极的一面。”
“那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广州,你会不会站出来?”
“会啊!当然会!”彭仲航面对记者的提问,情绪突然高亢起来。
“你吃在那个城市、住在那个城市,难道你不该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吗?即使今天是在其他城市,我也会站出来的!”他激动地陈述着这个“理所当然”的逻辑。
福建武夷山人范有为印证了彭仲航所说的“理所当然”。
从9月16日到18日,从高中生到大学生,从广州人到福建人,90后在现场,90后在行动。
90后说90后
李一苇
1991年生,潮汕人
“我觉得90后不是一个标签,只不过这个时代给了出生在90年以后的我们更多机会,因为这个空间更大,机会更多,所以90后其实更多元更机灵吧。我身边的很多90后都很认真地用自己的方式爱生活。比如有人会很努力地准备考试进大企业,有人自己骑车赚个小钱也乐在其中。 ”
麦明洋
1991年生,家里 还有一个妹妹,中山人
“90后都有些幼稚,比较物质化,缺少一些精神修养。但同时思想又很活泼开放。”
梁莹菲
1990年生,独生女,广州人
“90后的危机意识都比较强,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个人主义,只是在某方面会有觉悟,重视自己这个个体。被这个大环境训练得接受能力比上一辈强。老人都会跟我说以前都是工作啊结婚啊别人安排好的 ,没现在这么烦,现在什么都想自己选 ,所以才会觉得有很多东西都很迫切,很艰难。”
谭凯元
1993年生,独生子,家住深圳
“90后学习能力很强,很活泼,做啥事都比较有激情。很大一部分90后都沉迷于虚拟世界,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完整内容、精美版式、便捷获取。立即下载南都周刊iPad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