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_周至美 实习生_颜志华
《黄金眼》剧照。
“我们要去哪里?”M夫人问。
“我们要回到过去,那个我们曾拥有的辉煌时代。”邦德说。
在007之《大破天幕杀机》(2012年)中,“邦德是伊安·弗莱明对一个日薄西山的帝国、一个赢得战争却遭受重创的国家的回答。”《泰晤士报》说。
50年来,英国绅士邦德机智幽默,年富力强,单枪匹马纵横天下,在谈笑风生间一次次拯救帝国和人类于危难中。他始终40多岁,半个世纪以来都不曾衰老过。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总是镇定自若地告诉他初识的每一个人:
“Bond,James Bond.”
炫酷与不安
1953年,退休的英国情报员伊安·弗莱明在牙买加住了下来,他为他的房子起名叫“黄金眼”,开始用笔重塑英帝国的荣誉。作为邦德的缔造者,在1964年去世前,他共出版了14部007系列小说。
二战后,美国主导了欧洲的发展,甚至美式英语也夺走了英式英语的地位,“日不落帝国”的荣光一去不返。唯一能给他们撑门面的,除了女王的庄严、爵士的荣誉、骑士时代遗传下的绅士风度,恐怕就只有无所不能的邦德了。尽管影片投资方来自美国,但邦德的角色牢牢控制在英国或英联邦人手中。
邦德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他所服务的英国军情六处(MI-6)已经衰落,美国中央情报局接过与莫斯科克格勃对抗的重任。但在007电影中,邦德仍然举足轻重,并维护着帝国的荣光。“你太低估英国了。”他对“金手指”(1964年)说。3年后,在《雷霆谷》中,邦德辩解说:“我们的殖民地失去得太快,但依然能登上珠峰、竞技体育中夺魁,并赢得诺贝尔奖。”在搞定一群坏蛋之后,邦德不忘嘲笑前来救场的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你们总是在事后才到来。”
他去执行任务时,臣服于他手下的,除了大反派,还有各地美女。邦女郎,是一个永恒的噱头。自从乌苏拉穿着白色比基尼从加勒比海中缓缓走来(《诺博士》,1962年),邦女郎就被定了型:身材火辣,比基尼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元素。甚至日本籍的滨美枝在死火山上艰难跋涉时,也毫无必要地穿着白色比基尼(《雷霆谷》)。
在娜塔莉娅(《黄金眼》,1995年)之前,邦女郎大多是胸大无脑、身材火辣的笨蛋形象,尤其以拖油瓶“晚安小姐”(《金枪人》,1974年)和弄巧成拙的坎丝(《金刚钻》,1971年)脑子最为短路。坎丝小姐也是第一位由美国演员扮演的邦女郎。
名气最大的邦女郎,除了全身被涂满金漆窒息而亡的雪莉·伊顿(《金手指》),就是比邦德还能打的杨紫琼(《明日帝国》,1997年)和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苏菲·玛索(《黑日危机》,1999年)。
半个世纪以来,邦女郎也逐渐摆脱了早期的花瓶地位,变成了更加独立的知性美女,如智勇双全的娜塔莉娅、核弹专家琼斯博士(《黑日危机》)。
邦德的上司M也从长期男性把持的职位,变成M夫人(开始于《黄金眼》),而M夫人被认为是受到了英国军情五处女处长斯特拉·利明顿的启发。这与西方的妇女地位的改变一脉相承。
角色担任最长的是武器专家Q(Quartermaster,军需官),其原型是军情六处的查尔斯·史密斯。他总能像多啦A梦一样,拥有无数新奇的小玩意,尤其擅长改装车辆。
绝大部分时间里,邦德的座驾都是英国国产品牌,从Sunbeam、宾利到阿斯顿·马丁,除了在布鲁斯南时代换成了宝马,007一直统领英国品牌。尤其是阿斯顿·马丁,从《金手指》开始,这个老牌英国豪华汽车最为忠诚。在最新的《大破天幕杀机》中,阿斯顿·马丁回归。
在邦德大规模的作战中,以驾驶坦克在圣彼得堡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杀人、破坏为最(《黄金眼》)。邦德享有特工的最高等级“00”级别,拥有杀人执照,有权杀死任何阻挡任务的人。据统计,布鲁斯南杀人最多,平均每一集要杀掉19人,《金手指》中则有62人丧生。
英帝国给予007的最高礼遇来自王室。查尔斯王子在《黎明生机》(1987年)的拍摄中参观了摄影棚,并亲手发射了Q的实验室中的火箭。
1967年,《雷霆谷》首映式在英国莱斯特广场剧院举行,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出席。45年后的2012年,邦德奉命去王宫接受任务,然后与女王一起驾驶直升机,飞过伦敦塔,掠过伦敦眼,停留在奥林匹克主赛场伦敦碗的上空。邦德纵身跳下,而此时,女王则出现在赛场的包厢中。
这是英国人在奥运会上向世界展示的帝国荣誉,场面炫酷。
“但与所有的炫耀者一样,他的炫酷暴露了内心的不安。”《泰晤士报》泼了一盆冷水,“《大破天幕杀机》中的邦德仍然有范,但不再傲慢,他不再执行崇高的使命,而是防止国家不受侵犯。这才是MI-6真正的任务。”
政治元素
邦德是冷战对抗巅峰时期的产物,在007电影中,最敏感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所包含的政治元素。
1962年,邦德执行了他的第一场任务,干掉了野心勃勃的诺博士(《诺博士》,1962年),这是冷战高潮时期。在此前一年,柏林墙修建,东西方阵营壁垒森严,而古巴也宣布走社会主义道路,前苏联进驻美国后院。等到电影临近上映时,又爆发了古巴导弹危机,一时间,加勒比海区剑拔弩张,“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影片中的大反派诺博士被描绘成一个具有中国血统的科学家,邦德的作战地被设定为加勒比海区的牙买加。
同济大学西方电影史教师许乐曾分析说:“007或者说间谍片这个类型就是一个冷战背景下兴起的文化,而这种文化在西方阵营出现,是因为西方最主流的文化价值观就是强调个人英雄主义,这后来构成了所有好莱坞大片的基础。”
所有的邦德故事内容都一样:他被派到世界各地执行任务,邂逅美女,陷入困境,然后与美人联手杀死坏蛋,抱得美人归。
从邦德的主要作战地点来看,以加勒比海地区和原华约组织地区较多,横跨欧亚大陆的土耳其出现也较频繁。发生在华约组织境内的007电影一直延续到该组织解散之后,如1995年的《黄金眼》中的俄罗斯,1999年《黑日危机》中的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等。
1963年,邦德在前南斯拉夫活动,他与一名前苏联女间谍相爱,然后在土耳其的东方快车里打败了一个保加利亚杀手(《俄罗斯之恋》,1963年)。而这个故事亦有真实历史的映射:1950年,一名美国海军军官在东方快车上被杀死。
《金枪人》拍摄时,正值美苏冷战期间的缓和期,这部电影也成为第一部在克里姆林宫上映的007电影。当然,金枪人最终被邦德打败,前苏联一名官员说:“我们没能把金枪人训练好。”因为金枪人是克格勃培养出的杀手。 在《海底城》(1977年)中,则播放了一首前苏联禁曲:《日瓦格医生》主题曲。
拍摄《黄金眼》时,距离上一步007电影《杀人执照》已经过去了六年。期间,世界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柏林墙倒塌、东欧剧变、苏联解体。007显然不想错过这样重要的历史。《黄金眼》不但将故事发生地放在前苏联,剧情上也表现苏联解体后的残存力量,然而最醒目的是片头:跳舞的女郎拿着锤子砸烂巨大的列宁、斯大林雕像。邦德也在剧中漫不经心地嘲笑了一把俄罗斯:“换了政府还照样说谎。”
反派角色,在早期多少都带有征服世界的疯狂想法,不是掌握核弹头,就是想摧毁地上文明,到了后期则变成了恐怖主义者,通过引爆局部战争从中渔利。在《金手指》中,大反派金手指计划用飞机向美国诺克斯堡金库施放毒气,毒死士兵和居民。这容易让人想起纳粹集中营的毒气室。而此片亦曾在以色列遭禁,因扮演金手指的德国人杰特·弗罗比曾是一名纳粹党员,后来以色列获悉该演员曾在二战期间挽救不少犹太家庭,此片随即解禁。
20世纪70年代,保守派成为欧美的潮流,电影007亦反映了那个时代的气象。而80年代的鹰派总统里根(他是演员出身)时期,则映射着个人英雄主义在新时代的创业辉煌。罗杰·摩尔在此时期延续着007的辉煌。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一直到冷战结束,美、苏在太空争夺战中愈演愈烈,最终是前苏联人加加林在1961年率先进入太空,美国人阿姆斯特朗则在1969年率先登上月球。《雷霆谷》中一开始就出现太空船的场景。
但美国人登月被盛传造假。于是在1971年的《金刚钻》中,邦德一开始就出现在登月现场,并驾驶登月车冲破布景,恰好影射了这一传言。随后的007电影,也出现了较多的科幻题材,如《海底城》(1977年)、《太空城》(1979年)。不仅如此,好莱坞最有名的《星球大战》等科幻片也诞生于那个时候。
《明日帝国》中,马来西亚人杨紫琼饰演的中国情报员林慧,不但比邦德能打,而且果敢干练。
亚裔角色
《生死关头》(1973年)中,邦德来到了加勒比海的一座荒岛,征服了迷信塔罗牌的女教主。
但在早期的007中,黑人、拉美裔多是以负面形象出现,亚裔更是如此,如《金手指》中戴着钢帽、残忍冷酷的韩国男仆,《雷霆谷》中的华人妓女等。
政治上“闯祸”最大的,非《择日而亡》(2002年)莫属。该片伊始,邦德在朝韩“三八线”上作战被朝鲜俘虏,随后受到酷刑。这引起了朝鲜和韩国的激烈抗议。朝鲜方面称它是一出“肮脏、邪恶的闹剧”,电影“表明美国是散播变态、堕落、暴力和……腐朽性文化的总部”;而韩国方面,由于轧死韩国女中学生的驻韩美军士兵被判“无罪”,国内也激起反美浪潮。
但在英美盟友的日本,邦德则表现得极为友善,还亲密合作。在日本的“雷霆谷”行动中,邦德结了婚,易了容,化身“Japanese Style”,并和日本忍者一起参加行动。影片介绍了日本的婚礼风俗和忍者训练计划,还出现了日本国粹相扑。
带有明显的中国色彩的007影片主要有三部。《诺博士》和《金枪人》基本上以丑化中国为主。
直到《明日帝国》,中国人才在007中彻底翻身。马来西亚人杨紫琼饰演的中国情报员林慧,不但比邦德能打,而且果敢干练,当然,她最后也在蓝色大海中投入了英国人的怀抱。
片中,林慧以“新华社女记者”身份做掩护,尽管这是在影射中国,但仍在多处恭维了中国:M夫人警告英首相“不要去惹世界最强的空军”。
该片聘请了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做顾问,原计划设定在香港回归期间,受到基辛格警告后,计划取消。但该片仍被解读为北京和华府之间的“合作斗争”。
而布鲁斯南和杨紫琼被一副手铐铐住两人各一只手后,共乘一辆摩托车,二人分别用一只手握住车把,其中林慧用的是左手,而邦德的是右手,这甚至被台湾作家王北固解读为:中西“左右”合作。
1997年10月,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访美;1998年6月克林顿访华,而此前的印巴核子试验更让中美关系步入合作高峰。《明日帝国》的拍摄、公映在这个历史时刻恰逢时宜,被认为是好莱坞“政治正确”灵敏嗅觉的典范。
007五十年足迹
从1962年的《诺博士》到2012年的《天幕杀机》,在长达的50年谍战生涯中,007的足迹几乎覆盖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