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白鹳来到阿尔卡拉,在高处筑巢,这已经成为城市的一道风景。
文/图_丁丁
阿尔卡拉·德·埃纳雷斯(Alcala de Henares)有像它历史一样长的名字,所以人们大多以其缩写阿尔卡拉来称呼这里—那是西班牙语“城堡”之意,尽管整个西班牙有不少带这个词的地名,但单独说起,人们总会直接想到这里。
从马德里坐火车到阿尔卡拉,我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当我远远看到古城浅黄色外观、尖顶被青铜覆盖的钟楼时,随着大钟指针指向十点半,“铛……”与这一声浑厚响亮声音传出同时,钟楼顶部巢穴中的白鹳好像得到指令一般应声飞起,巨大的翅膀仿佛将这声音一下带走,让它慢慢散开、远去,回荡在城市上空。
“塞万提斯”下见
只要一进到古城中,无论和谁、谈什么,似乎最终总会提起塞万提斯。是的,在这个足以代表西班牙的大文豪的故乡,要是不谈谈他,好像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知道吗?你们已经迟到了。快点过来,‘塞万提斯’底下见。”正在路上走着,从身后超过我的一个背双肩背包、留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在电话里说。挂了电话,他把背包往空旷的广场地下一扔,席地而坐地靠在身后的雕像基座上,广场两旁是整排修建整齐的梧桐树,头顶是蓝天和直射下来的阳光,他闭上眼睛享受起上午的好天气。我抬头看,高高在上的青铜雕像正是塞万提斯·萨维德拉。
雕像中的塞万提斯穿着飘逸的披风,手里拿着一本书若有所思地目视远方,气质讲究得像个中世纪的贵族。不过真实中的塞万提斯可没这么风光,他一出生便赶上家道中落,这让他只勉强读完中学就不得不跟着当医生的父亲开始江湖郎中的生活,而这样的颠沛几乎伴随他前半生:从军、负伤致残、遭海盗劫持、被诬入狱……塞万提斯的传奇经历少人提起,人们更容易记住《堂吉诃德》—那本足以奠定塞万提斯在西班牙,甚至整个欧洲文坛的不朽地位的著作,光是在阿尔卡拉,不仅有眼下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广场,还有那个让人们趋之若鹜的博物馆。
刚才的年轻人等到了他姗姗来迟的两个朋友,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前往曾经是作者故居的塞万提斯博物馆,一个年轻的姑娘干脆直接称呼那里为“堂吉诃德博物馆”。
很多人将二者混淆,这足以说明他塑造的人物多么深入人心,路上的那些雕塑也证明着这一点,堂吉诃德和他疯疯癫癫的事迹几乎都以这样的形式被记录下来:广场雕像下基座的四面,是它大战风车的经典场面;广场西侧那条古老而人流不息(几乎都是去拜访故居的)的窄巷子里文艺复兴风格建筑的红砖墙上,是他手持长矛盾牌的样子;在故居门口椅子上,堂吉诃德与桑丘亲密地坐在一起,像是聊着即将迎来的一场战役,虽然总有人不知趣地凑到他们中间椅子的空当上去留影。
塞万提斯的故居显然在近年经过修缮,无论院子外边的铁栅栏门还是二层红砖小楼的木头窗框,都并不显得陈旧,院子里的二层天井顶上甚至装上了充满现代气息的透明玻璃。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房间内部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看过一楼简朴的厨房、起居室,我顺着狭窄的木楼梯上到二楼,“塞万提斯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出生的。”身后的导游告诉她带领的一团白发苍苍的客人,后者纷纷发出感叹之声。塞万提斯出生地小到一眼就可以看完,但后边并不大的陈列室里是最值得花些时间停留的地方。
在镶着玻璃的陈列柜里,不同年代、版本、语言的《堂吉诃德》摆得满满的—从1605年第一部首版在西班牙印刷至今,没有人能统计出它在全世界到底有多少本,以及多少人曾经读过,我俯下身子顺着年代边走边看,仿佛在穿越年代,从书页泛黄到封底上印着可以手机扫描的二维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好一阵,我沉浸在琳琅满目的封面中,通过它,可以读到使用不同语言、有不同价值观的世人对这个疯颠颠的战士以及关于理想主义、自由的种种理解。
堂吉诃德和桑丘的背影,随时出现在阿尔卡拉的每个角落。
堂吉诃德身后的红色二层小楼,就是塞万提斯博物馆。
在这里读诗
只要离开塞万提斯故居,向着刚才来的广场相反的方向走上几分钟,便可以一下子脱离观光的人群,进入另一个宁静的阿尔卡拉。
我正无所事事闲逛,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的时候,在广场上碰到的三个年轻人又很凑巧地被我遇见。我们打招呼并闲聊起来,原来迟到的两位年轻人就读于这里的阿尔卡拉大学,今天没课,他们陪来自英国的朋友,也就是我最初遇到的年轻人在这里逛逛。“你该到我们学校去看看,它可比塞万提斯故居更有看头。”其中的女生说。
古城很小,我跟在他们后面,没走多远便来到阿尔卡拉大学。但我没有立即进入,因为通往庭院的建筑外观足以让我看上一阵子:三层的建筑有众多繁复的细节,从大门的拱形外框到二层的窗棂,以及屋顶上的廊柱,花纹图案、人形雕塑等精美装饰无处不在。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里的用途,我或许以为它是国王的行宫。
正如那位姑娘所说,阿尔卡拉大学与这个城市有着很深的渊源。12世纪,当基督教徒从统治这里400年的摩尔人手中重新夺回城市后,阿尔卡拉被划归托雷多教区执掌,并在随后的数百年中繁荣发展。
15世纪末,时任托雷多教区红衣主教的Cardinal Cisneros认为应该有一座高等学府为本地市民提供更好的教育,于是创立大学,他的初衷可以从阿尔卡拉大学最早使用的名字“Universidad Complutense(即阿尔卡拉本地人的大学)”中得到见证,这一举动得到当时城市统治者的支持,大面积的土地馈赠与慷慨的财政支持让大学从创立之初便发展迅速,不仅一举成为欧洲文艺复兴年代的学术中心,还随着之后西班牙殖民的发展不断向外输出—那之后在拉丁美洲建立的大学,无不以这里为样本。
几百年之后,就如同建筑风格没有丝毫改变,大学中浓厚的书卷氛围也依然浓厚。当我跨进大门,站在庭院中间举头欣赏走廊楼层外侧那一个接一个的拱形时,一个声音不大,但节奏有力的阅读生吸引了我的视线,在面朝东侧的二楼走廊上,一个穿着摩托夹克,戴墨镜的年轻人吸引了我的视线,他手持几页纸张,口中念念有词,并时而停顿下来用笔记录,或者放下纸张,看着远方抽烟,像是思考什么。
“你在读什么?”我突发好奇,冒昧地朝着他喊道。“我正在读诗,这是我的作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必须大声读出来,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西班牙语的卷舌音配合押韵的句尾好听极了,它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直到进入圣·依德尔方索学院礼堂,这个每年由国王亲自颁发塞万提斯文学奖的地方,文学奖历任得主的名字全都写在门口的墙上,这些人中,或许有不少曾经在某个午后,在这个古老大学的楼道中诵读诗歌。
塞万提斯广场上阳光正好,人们喜欢在此休息、晒太阳,高高在上的青铜雕像正是塞万提斯·萨维德拉。
行走者语
塞万提斯故居旁边同样值得参观,这里曾经是一家建于1483年,由修道院管理的福利医院,它是西班牙最古老的医院之一,塞万提斯的父亲曾经在此工作过。
阿尔卡拉在每年在10月9日,也就是塞万提斯生日前后会举行为期一周的“塞万提斯文化节”以示庆祝,其间有诗歌、音乐会、戏剧、讲座等等诸多项目,是欧洲最有影响力的文化节日之一。
每年4月23日是塞万提斯逝世纪念日,同时也是万众瞩目的“塞万提斯文学奖”颁奖典礼的日期,每年这一天,西班牙国王都会亲临阿尔卡拉大学的圣·依德尔方索学院,为当年获奖者颁奖。塞万提斯文学奖是西班牙语文学界的最高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