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 专栏作家,现居英国。
对着电视机流泪是件挺耻辱的事,尤其当你看的是一档娱乐节目,但我对着两个选秀歌手流下了几滴老泪。
上周五的《中国好声音》,汪峰给他的学生选了几首歌:《蓝莲花》、《当我想你的时候》、《爱让每个人都心碎》、《一块红布》、《HEY JUDE》,还有两首英文歌没记住歌名。以《蓝莲花》开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这个意料之中,是爱摇滚的文艺青年必点曲目。几首歌之后,一个文艺女青年和对手抱着木吉他上台,我猜他们要唱《来自我心》之类,结果他们唱起《一块红布》,用一种安静的方式演唱,就像对恋人诉说爱情,没有愤怒,一首有故事的歌被他们唱出了温暖。这让我十分意外,为汪峰的选歌,也为对歌的处理方式。
最后上台的是香港大叔和一个小女孩,他们唱起了《Hey Jude》,同样一首有故事的歌,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当保罗麦卡特尼唱起这首,现场数万来自世界的观众合唱。在《好声音》的场地上,又一次出现了全场啦啦啦啦,正是那个时刻我没“Hold”住。
我无意絮叨这两首歌的历史,好奇的人自会动手去找。今天我想说的是汪峰和他的搭档贾轶男,那个看上去蔫坏的年轻人。他们想表达的我都领会了,心领,神会,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我当了多年评论编辑,编发了数不清的文章,有很多文章我会边读边乐,犹豫片刻全文刊发,我想跟读者分享一些好东西,哪怕一句话一个词。文章有时会顺利见报,有时当我次日早上捧起报纸,发现那句话那个词不翼而飞,这两种情形我都不遗憾,因为那表示至少有一个家伙读懂了。
后来辞职时找头儿告别,头儿笑眯眯地说,我在文章里埋的料他每次都能发现,有时给排掉,有时也会留下,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他理解我想说什么,也并不生气,因为这是一种有意思的交流。他的话顿时让我有知音之感。
再说回汪峰,汪峰上的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附小、附中,最终上的中央音乐学院,难怪老有一脸的优越感。他大学组建鲍家街乐队,玩顶尖水准的摇滚,也被崔健寄予厚望,后来他转型了,成了流行歌手,让有些人失望。多年前听同事讲了一个故事,汪峰参加“同一首歌”,对于搞摇滚的来说那是堕落,崔健就说汪峰不该跌这个份,汪峰回答说这也是一块阵地,他们不占别人就给占了。
这个故事不知出处,我也无缘找汪峰求证,但挺符合他当时的路子。北京奥运会,体育馆里响着他的《飞得更高》,跟孙楠的《五星红旗》一块高高飘扬,汪峰成了当红的流行歌手。更狠的是,他还写了首《我爱你中国》,这种容易被解读的歌简直是个宣言,摆明了让人跟他分道扬镳。至于他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不解释,也许是懒得解释,或者本来就是那样,别人也只好自个去解读。反正现实就是他越来越红,很多歌在流行,而从前不为人知的歌,也被人顺手搜出来听。
现在他成了《中国好声音》的导师,跟天后们一块坐上了大椅子。而就在一档纯娱乐节目里,流行歌手的汪峰,领着他的学生们展开了对一块布匹的深入研究。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汪峰是一个有情怀的音乐人。
汪峰唱《晚安北京》的时候我没听过他的歌,《飞得更高》满大街的时候才认识他,旭日阳刚翻唱《春天里》的时候发现他的歌不错,自己去找了《光明》、《在雨中》、《当我想你的时候》来听,最后遇到《雨天的回忆》,以及更多没流行的歌。
通过这样一种认识路径,我才最终对汪峰的印象趋于客观,我的认识是:他不是一个激烈的人,不是死磕型人才,但他是一个有音乐理想和现实情怀的音乐人,他选择妥协,但没选择放弃,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的歌,然后听到更多的歌,最终去了解他,这是不是汪峰有意选择的一种路径呢?反正我是这么判断的。
相对于更伟大更决绝的人,后退同时不放弃的数量更多,而谁又能说这样的方式没有力量呢?所以不要忙着开骂,别抱着“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放,有时候道不同也能达到同一个地点,通往山顶的路不只一条。就像我写这篇文章,通篇写不出一个敏感词,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敏感词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