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ntcast
Channel: 南都周刊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1441

夕爷已老,尚能写否

$
0
0

记者_唐不遇

9

林夕

原名梁伟文。华语乐坛著名作词人,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从事歌词创作,至今已创作歌词作品近4000首。词风唯美深刻,内涵丰富隽永,自成一格。于2008年度香港“十大中文金曲颁奖音乐会”上获得代表香港乐坛最高的终身荣誉大奖—“金针奖”。

自由的极限

9月20日下午,由方直集团、《南都周刊》联合主办的“方直名人汇”系列讲座活动在惠州启动,香港词人、华语乐坛“词圣”林夕作为第一期演讲嘉宾,以“今夕·林夕”为主题,与现场观众分享他音乐背后的故事。

因为林夕的江湖地位,歌迷喜欢称呼他为“夕爷”。现在,林夕不知不觉已经52岁,差不多成了名副其实的“夕爷”。但他的模样仿佛依然停留在过去:前额头发蓬松地垂下,遮住右边的半个额头,几乎和黑框眼镜连成一体,只露出左边额头的一角,浑身散发出一股20年前香港乐坛艺人的浓郁气息。

很多人担心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林夕还能不能再写下去。“你的创作高峰期是不是已经过去了?”面对这个问题,林夕收起笑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觉得我的高峰期还没有过,因为我的自虐、放任的个性还没有过。”他进而说:“年龄大了,写东西更有优势,因为兴趣更广,写的东西也没有那么窄了。”

之前也有人问林夕会写到什么时候,他的回答是:“当我觉得自己的高峰期已经过了,我就不会再写了。就像一个厨子鼻子不好了,他为什么还要炒菜呢?我不是为了面子而写,只是想为这个社会留下点儿东西。”

但是,年龄对林夕的威力已经慢慢展现。比如,他写得越来越慢—按他的说法是,“好像越来越不想在这个行业干”。三年前他就曾透露,在乐坛低迷的大环境下,他接下的歌词创作正在逐年减少,比以前至少少了三分之二,2008年写了一百多首,2009年不到一百首,这几年更少。

而作为当今华语乐坛身价最高的填词人,林夕曾以勤奋著称,填词的速度快、产量高,最多的时候一年写了200多首。据说唱片公司总是先支付林夕酬劳,即便林夕交不了货,想退钱给对方,也会遭到拒收。从1985年发表第一首词《曾经》至今,他已创作歌词作品近4000首,其中最著名的是给张国荣、梅艳芳、张学友、王菲、陈奕迅等天王天后级歌手填的词。

林夕说,写得多、写得快并不表示一定写得烂,比如王菲唱的《约定》,就是写得最多的那个时期写的,只花了两个小时。“那时写得快是因为每天都在写,所以一听到音符,很多相关的字眼就会出现。”林夕说,作为填词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和词保持一种非常敏感的关系。

“越写越慢表示……”他掐着指头:“一,写得不好—开玩笑;二,填词的题材、角度等有限,不愿意重复自己,比如曾刻意不去使用被用滥的‘风、花、雪、月’等字眼;三,希望语气、用字拿捏到最准确,特别是那些有诚意的励志歌曲。”

近30年来,林夕的词风在逐渐变化,以前的词悲伤、孤独、压抑,带有悲剧色彩,而近些年来却开始变得鼓舞正面。这个变化在给陈奕迅写的歌中表现得尤其明显。林夕说,造成这种转变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年龄的变化。

年龄大了,“野心”也在慢慢变大。

这几年来,来自对歌词行业的不满足、不甘心,促使林夕决心写一些“有野心的作品”,无需任何包装,纯粹地、赤裸裸地讲人生道理。比如《弱水三千》就是他个人比较喜欢的这方面的作品。他认为,有生命的歌词,就应该写到答案。今年他为陈奕迅写的新歌《任我行》,就是一首创作野心比较大的作品,他反反复复写了4天。

任我行是人们熟悉的金庸小说人物。在林夕的电脑里,有一个长长的名单,都是可以做歌名的一些词语或名字,包括书名、电影名等,比如他曾用过的《百年孤寂》、《笑忘书》、《守望麦田》等歌名就来自于名著。而在这个大名单中,还有两个专门的小名单,就是金庸和亦舒。那天他翻开大名单,又翻到“金庸”小名单,看中了“任我行”作为新歌的名字。

林夕介绍,从歌名来看,“任我行”比较简单的可以有两种写法,一是单纯的童谣般的歌,类似经过一片森林,摘下一片花,世界任我遨游的感觉;二是以金庸人物原型来写,写出那种我什么都不怕,万水千山任我闯的勇敢霸气的感觉。但经过深思熟虑,他选择了第三种“追问式”的写法:任我行,又能行走到哪?

林夕试图写出“自由的极限”。因为90%的自由是自己放弃的,所以他决定用这种血淋淋的写法去写现实生活,虽然会难一些,但更有意义。他想到了自己:“中学没毕业我就想写歌词,后来我做到了,果然走了下去,得到了自由。但不自由也随之而来:我还得写一些不喜欢写的东西,如果我不写这些,就会失去那些我想写、喜欢写、对这个世界有意义的东西。自由是无欲无求的,有理想就有所求,就不会自由。”

空山无人

在写完《任我行》一个月后,一家媒体让林夕推荐一本40岁前必读书,他推荐了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的《近乎佛教徒》(大陆版题为《正见》)。在趁机重读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书中有一段话,正好深深呼应了他的内心:

“在世俗世界中,对证悟者最接近的比喻就是自由;事实上,在个人生活和社会上,自由的概念是我们的原动力。我们梦想着一个能随心所欲的时空,就像美国梦。在我们的演说和宪法中,我们把自由和个人权利拿来象咒语一般地念诵;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们并不真正想要它。如果被赐予完全的自由,我们可能会不知如何是好。我们没有勇气和能力来善用真正的自由,因为我们无法免于自己的傲慢、贪婪、期待与恐惧……”

对佛道经典的学习和理解,加深了林夕对自由的体验和认识。他很早就念过《心经》,但1999年才真正开始研读佛经,从此他的作品中就开始加入佛理,讲人生道理。

林夕非常看重“心境”这个词,他解释《华严经》中的“心如工画师”说,心境能决定你自己选择画一幅什么样的心图:“既然我们的心有能力决定画什么,像梵高无视于夜空漆黑的现实,反过来说,外物于我们的冲击,也可以随心境而画成不一样的画。”他在近年来的专栏中也多次写到如何面对现实,营造正确的心境。这可能和他十几年前曾患上焦虑症不无关系。

林夕是在为陈奕迅填《Shall We Talk》的词时开始觉得自己患病的,其中写道:“陪我讲,陪我讲出我们最后何以生疏;谁怕讲,谁会可悲得过孤独探戈……”林夕曾描述说,那时焦虑症“病发后每次预备要写东西的时候,竟然会头晕目眩全身肌肉绷紧,最要命的是咽喉像有硬块卡住,以及心跳到像随时会吐出来的样子”。如今焦虑症早已痊愈了,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在治疗焦虑症的过程中体验的一场身与心的交战。

他所喜欢的心境,除了佛经,还有许多来自于古典诗词。人们盛赞的林夕“唯美深刻的词风,丰富隽永的内涵”,就得益于他对现代诗创作的尝试,对古典诗词养分的消化。他十分喜爱李白、杜甫、陶渊明等诗人,尤其崇拜他的偶像苏东坡。

在林夕看来,读苏东坡的生平及诗词,是减压的良方。他常常念诵“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是宋词中他的最爱。他感受到苏东坡的“通透无碍”,“雨可以不是雨,逆境中凭心境自乐,于是,晴也不是晴天,万法无常之变已与他心境无关”,“这七个字的境界,值得我们在无常变化的处境中用来做口头禅”。

林夕高中时就开始嗜读苏东坡的诗词,他把这个影响的缘起“归功”于他的父亲。在他的描述中,父亲是“典型传统家庭中的大人,绝对的权力发酵出满屋的语言暴力,即是家无宁日。”在这种环境下,看书是最容易到达的净土,于是林夕“从初中起已成为一条蛀书虫”,阅读成为伴其一生的最大爱好。

而开始学佛之后的林夕回头去看,发现苏东坡的诗词堪称民间普及版的佛语,照此说来,佛法早在中学时就通过阅读苏东坡在他的心田种下了种子,不知道何时开花、结果。就像在《任我行》中有一句他非常得意的歌词,“从何时开始忌讳空山无人”,写完他才意识到“空山无人”正来自苏东坡。

去年春节回家,当别人都写着喜庆的春联,而他却写被母亲视为不吉利的“空山无人”,在那一刻,他不知道如何向70多岁的老母亲解释“空”的观念。

记者送给林夕八字“山气日夕,飞鸟投林”,改自苏东坡的偶像陶渊明的诗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并请他题在他今年出版的新书《世界将我包围》上。一看到暗含着他名字的这几个字,他立即说:太好了!这是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的意境。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1441

Trending Artic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