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方枪枪
初识《玻璃芦苇》,脑中与《烈火情人》Damage的DVD封套上这句话不期而遇,“情欲,是难堪的事?还是,爱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没有?我和母亲的情夫结婚了……”这样的简介,足够有让人想一探究竟的动机。
改编自樱木紫乃“怪兽级杰作”《玻璃芦苇》,又是品质保证的WOWOW出品,延续其一贯风格,精良的剧本,考究的摄影和镜头语言及摄人心魄的配乐,《玻璃芦苇》与其说是一部电视剧,不如说是一部四小时的电影。
《玻璃芦苇》杂糅了多个日本文学、电影长盛不衰的母题:情欲、畸恋、人间失格、救赎、自杀。“玻璃芦苇丛中立,沙砾蜿蜒在湿原”,当女主角边念着自己的诗,边在烈火中撕去书页,在开始的开始,就已经告诉观众这个被毁灭过的人,选择了毁灭自己为终结。
相对于原著,《玻璃芦苇》电视版对于女性情欲的探讨,虽然在画面尺度上引起了一定讨论,但还是较为含蓄。节子的情欲史发轫于“成为母亲的替身”,她与母亲的“男友”们,包括幸田先生发生关系,在他们口中得出“只是比妈妈抱起来更轻一点”的结论;她与前上司肉体纠缠不清直至婚后,但可以凛冽地在云雨后说一声“时间到了,再见”。诚然,想要在电视剧上看到深刻如《感官世界》的对于情欲的剖析是妄念,这部剧更吸引我的一点是恋父弑母这条主线。
是的,这是一个恋父情结的故事。“父亲”的角色在女主角节子的生活中一直处于缺位的状态,直到母亲的情人幸田先生的出现。而“母亲”这个角色,在节子幼年开始,就是“恐惧”的代名词—操持皮肉生意,性格强悍,对节子百般虐待。在第一集中,小节子啃着面包,忍受着母亲的香烟头烫,即是一个人物写照—为了活下去,忍耐。生活环境造就了节子冷淡、坚强又直接到令人窘迫的性格—典型的冰山型人格。在她的诗集《玻璃芦苇》的贵妇人读诗会上,假模假式的所谓“名媛”评论她的诗,“讲的都是男女之事,听着都害臊”,在一阵心照不宣的互相应和“对吧”声中,得到的是节子“老忍着对身体不好,欲求不满的女人才叫人看不下去”的回答。
所以,当冰山型人格的节子遇上了幸田先生,这个叫她“小节”,祝贺她高中毕业“做爸爸该做的事”,送她耳环希望她能快乐,力排众议给她出版诗集的男人出现的时候,节子以为遇到了爱和暖,正如玛丽莲·梦露称呼克拉克·盖博为“想象中的爸爸”,她更是在心理上接受了他“父亲”的定位。节子与幸田的结合不能不说是带有复仇性的,与母亲一贯的“敌对”关系让“抢走了母亲的情人(也可以说是‘父亲’)”更有快感。但在另一方面,每个女孩心中都有“成为母亲”的情结,想想《飘》里斯嘉丽因为“不能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而发自内心地痛哭。节子对母亲还有一种嫉妒在,即不能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的无力:母亲轻松、娇嗲、美貌、讨男人喜欢,甚至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表现性爱畅快(宣示性的权力)。节子与母亲的对立,势必造成她要与母亲一较高下的心理。所以当母亲说出幸田和节子结婚后他们的情人关系也没有断绝时,节子走到了奔溃的边缘;当母亲说出幸田向节子隐瞒了他已是直肠癌晚期,并且讽刺她在他心中“只是那种级别”,而那句“每个人都有那么个难以忘怀的人,幸田先生的那个就是我”时,节子的内心完全分崩离析,在怒吼宣泄“全部都是你造成的”中,选择了弑母。
过于阴冷的情节,必然需要一些暖色来修饰。节子的冰山型人格,在遇见和自己有着相似童年遭遇的小女孩时,再一次表现出内在的善。她教会小女孩用嘴说出自己的想法,某种程度也是在弥补自己幼年的缺失,最终她与女孩母亲联手杀死了施暴的父亲,使二人的人生获得了重新上路的机会。但她自己呢?—幸田先生车祸昏迷不醒,母亲已被自己杀死……到不了的彼岸,回不去的现实,一切如情欲过后的无限空虚般矗立在海边的情人旅馆,她只能选择在烈火中将存在过的事实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