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_丁丁
拉格总是要晚于欧洲其他地方进入夏天,尽管天气预报显示气温有24℃,但刚才的一阵小雨让气温骤降,我穿着长衣长裤依然感觉寒风袭人,街上的人们都加快了脚步往室内走。难怪所有的音乐会都在室内进行,我心想。事实上,我在这个还不能享受夏日艳阳的时间到来,就是为了赶上已有60多年历史的“布拉格之春”,这个一年一度的音乐盛事。
比眼下的天气更糟糕的是Matej接下来带给我的消息,我的这位布拉格当地朋友之前打包票告诉我可以买到任何场次价格便宜的演出门票,但当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很抱歉地告诉我,我选的三个场次都太过紧俏,所以一张票也搞不到。
“不如我这几天带你去城里特别的地方走走,到处都有艺术家的痕迹,你根本没必要非到剧院去。”他如此为自己找借口狡辩。幸好,我们正身处有一百多年历史的Slavia咖啡馆,正前方花白头发长者的悠扬钢琴声和手工苹果甜饼帮我消化掉了这个让人沮丧的事实,我悻悻地看着遍布周围的音乐节海报,跟他一起走上街头。
与两个最伟大的音乐家相遇
我们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直奔旧城心脏,而是去了新城区。“没几个人了解这里比我多,但事实上它是整个布拉格最有趣的地方。” Matej这样告诉我,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所以说这话应该不是吹嘘。
虽然名字叫“新城”,但其建立的时间,至少有四百多年。这里的建筑整齐划一以巴洛克样式为主,想必是在相同时期修建。虽然都有些年头,但明黄、浅粉等颜色仍让它鲜艳醒目,仿佛花白头发的乔治·克鲁尼,虽然饱经风霜满肚子故事,但都还活力十足的样子。
相比布拉格城堡一带的古老建筑和摩登新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设计师作品,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乔治·克鲁尼在好莱坞的地位,比老朽更性感有吸引力,比帅帅的小年轻们又多了不少成熟睿智。
“这里的大部分房子,住的都是平常人。但前面那座例外。每年的‘布拉格之春’,所有艺术家都会向他致敬。” Matej把我带到了一处橘黄色房子前,这个院子外边有漂亮的铸铁雕刻大门,两层的房子安静地矗立在院中央,它是德沃夏克的故居。
作为捷克最有名的人物和布拉格人的骄傲,德沃夏克的一生,就在这里,用发黄的老照片、一本本画满音符展开:出生在波西米亚乡村一个经营肉铺家庭的德沃夏克,少年时不顾当屠夫父亲的反对到布拉格风琴学校就读,之后经历坎坷,成为世界级的音乐大师。《自新大陆》——德沃夏克旅居美国期间创作的传世乐曲作为这里的背景音乐滚动播放,仿佛是德沃夏克用展厅中央陈列着的那架三角钢琴亲自演奏出来的——事实上,当年他曾一遍遍在此那样弹奏。
如果在故居邂逅某个名人算稀松平常的方式,那么接下来这个与斯美塔那相关的地方则比较特别。在德沃夏克博物馆路一侧前行不到50米,有一个如花园般环境优美的地方,如果不说,我会猜测它是过去某位达官贵人的城堡:一边是占地不小的一处五层老式建筑,另一边有一个尖顶小教堂,中间是大片起伏的绿地。此时正值下午,当地人悠闲地遛狗散步,房子前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不少晒太阳的人。
“这儿曾是布拉格的精神病院。”没等我开口问,Matej抢先告诉我,语气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带我来错了地方。“不过如今它是新城的一个公园,你看,大家多么享受这个地方。” “斯美塔那晚年住的精神病院,就是这里吗?”因为刚才的德沃夏克,我很自然地就联想到另一位与布拉格有关的音乐大师,创作出《我的祖国》的捷克音乐家斯美塔那,他晚年失聪,最后精神崩溃,在临终前的几年,就是在布拉格精神病院中度过的。
“没错,就是这里!”我们的这次问答让双方都有些惊诧,而这个地方本身也出乎我的意料。“布拉格之春”的经典曲目总与这两人有关,虽然没进剧院,但短短一下午就与捷克最伟大的两个音乐家相遇,这足可以弥补没有搞到入场券的沮丧。
艺术是查理大桥的强磁场
能在“布拉格之春”或其他时候以主角身份入主这座城市里那些华丽而古老的剧院者,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像德沃夏克或者斯美塔那那样的大师级人物则少之又少,不过这并不能阻碍艺术家们的理想主义,他们常年汇聚布拉格,只不过演出地点从剧院变成了街头,要说艺术家最密集的地方,恐怕非查理大桥莫属。
查理大桥是伏尔塔瓦河上十几座大桥中最古老的一座,有六百多年历史。它的一边是布拉格的古城区和新城区,另一边是小城区和城堡区,它像一条纽带般把整个布拉格连通起来。
查理大桥扬名立万是从14世纪开始。当年,捷克国王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查理四世,就是走过这座大桥,进入布拉格城堡,完成盛大加冕礼的。若干个世纪之后的今天,交通已是查理大桥最微弱的一个功用,它用艺术这个强磁场,把人吸引过来。
大桥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品,东西两边高耸着精致的哥特式桥塔,桥上有30座精致的石质雕像,有的来源于捷克民间故事,有的表现圣经里的内容,每个都精巧绝伦,由当年的雕塑大师完成。
大桥如今还是艺术家的舞台。每天从上午开始,桥两边就摆满了出售五花八门艺术品的摊位,照片、绘画、手工艺品等,每一样都由摊主亲自创作。
想在查理大桥上摆摊卖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必须长期从事某一门类的艺术创作,然后提交申请及作品给查理大桥管委会,在经过漫长等待后,如果被认为有资格,才可以上桥。委员会审核艺术家的原则也很简单:拒绝平庸,拒绝千篇一律。
别以为查理大桥上的艺术家是今天来明天走的游击队,基本上,一旦获得了上桥创作经营的资格,除非在三年一次的资格审核时因为技不如人被扫地出门,否则大部分人都会常年如一日地在桥上出现,人多的时候巧舌如簧地推销自己的作品,人少的时候默默创作,能在查理大桥上混的每个人,都要有商人和艺术家的双重个性。
与那些出售作品的艺术家相比,我更喜欢那些现场表演的。他们完全靠临场发挥来吸引观众。“自从我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这里演出了。”被一个乐队吸引,消磨了好半天并啧啧称赞的时候, Matej告诉我说。
彼时,这几位年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表演者正在专注地弹奏《伏尔塔瓦河》,秃顶老者的大提琴低沉流畅,最年轻的那位大胡子也已经有一半花白,和他正吹奏的黑管颜色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就在观众的掌声中结束一天表演,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在一个脚下安静流淌着伏尔塔瓦河水的地方欣赏这动听乐曲,似乎比坐在国家歌剧院舒服的天鹅绒座椅中听更美妙。